语文PLUS 教研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1年第3期 ID: 148204

[ 佚名 文选 ]   

浅析“管仲之器小哉”之“器”的含义

◇ 佚名

  摘要:对于《论语·八佾》篇“管仲之器小哉”一句中“器”字的解释历来看法不同,影响最大的两种说法分别是魏代何晏所言的“言其器量小也”和宋代朱熹的“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本文结合“器”字在古代文献中所具有的几种含义,通过《论语》当中孔子对于“器”的相关论述以及孔子对管仲的评价,试说明在这两种说法中朱熹的注解应该更加贴近孔子的原意。
  关键词:《论语》 管仲 器 君子 孔子
  
  “管仲之器小哉”是《论语·八佾》之中孔子评论管仲的一句话,这句话中的“器小”是何含义,历来有许多不同的看法。其中影响最大的有以下两种说法:一是三国时何晏在其《论语注疏》中提出的“器小”为“言其器量小也”[1](P42),另一种是宋代朱熹在《论语集注》当中所言的“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2](P27)。后来的学者在解释这句话时,多择何注或朱注其一。如康有为《论语注》采用朱熹说,言“孔子辩之器小,言其不知圣贤之道,天人之理,正身修德,以致王道”[3];钱穆的《论语新解》择何晏说,言“器,言器量,或言气度”[4];再如杨伯峻的《论语译注》采用何晏说,言“器小”为器量很窄[5](P31);李零则取朱熹的说法,认为“器小”应解释为不成大器之意。[6](P99)本文结合“器”字在古代文献中意义的变化,通过《论语》当中孔子对于“器”的相关论述以及孔子对于管仲的评价,在前人各家说法的基础上加以对比甄别,以尝试对“管仲之器小哉”中“器”的含义做出较为合理的解释。
  
  一、“器”字含义
  
  从早期的文献中可以看到,“器”字常用的解释有以下几种。
  “器”字在古代汉语中本意是指器皿。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言器为“皿也。象器之口,犬所以守之”,用皿来直接解释器。同样,《说文解字》中对“皿”字的解释则为:“饭食之用器也。”“器”字和“皿”字为一种互释的关系。可见,“器”字在当时最基本的含义便是器皿之意,这一点在我国古代最早的辞书《尔雅》当中也可见端倪。《尔雅·释器第六》中,共列举包含礼乐、渔猎、衣饰、车辆、饮食、金银玉器等生活、行为各方面用具132种。[7]郝懿行《尔雅义疏》中释题说:“器者,《说文》云:皿也。械字解云:一曰器之总名,一曰有盛为械,无盛为器。案:器械通名耳。《少仪》云:不度民械,不瞥重器。郑注:民械,民家之器用,是器械古通名。今但以兵仗为械矣。此篇所释皆正名辨物,依类象形。至于豆篷旎虚礼乐之事而略载于篇者,以皆器皿之属也。若乃衣服饮食非可以器言而杂见兹篇者,以本器用之原也。”[8]由此可见,虽然古今所言之“器”包含的范围有所差别,但在“器”字本意原指器皿这一方面则是一致的。
  除了这种基本含义,在古代文献当中提到“器”,还有一种用法是将之与“道”、“君子”相联系,借用比喻的修辞方式将其含义虚化。在《周易·系辞》、《道德经》等经典著作中,都可以找到这样的论述。
  《周易·系辞上》有言:“乾坤其易之缊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是故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举而错[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9](P344)这句话中“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可以算作对“道”与“器”之间关系的最早论述。单就字面含义来讲,这句话可以翻译为:“六十四卦是有形的东西,其中蕴含着无形的易,这就像有形的器蕴含着无形的道一样;道之所以无形是因为道是形而上的,器之所以有形是因为器是形而下的。”[10]但细究起来,学界对何谓“形而上者”、何谓“形而下者”说法并不一致。如唐人孔颖达言“道是无体之名,形是有质之称。凡有从无而生,形由道而立。是先道而后形,是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外已上者谓之道也;自形内而下者谓之器也。形虽处道器两畔之际,形在器不在道也。既有形质可为器用,故云形而下谓之器也。”[9](P344)认为有形与无形是区分“器”与“道”的标准,形由道立,器由形成。宋朱熹则言:“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离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个道理;器是形迹,事事物物亦皆有个形迹。有道须有器,有器须有道,物必有则……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见,而其理难知。”[11]言“器”和“道”犹如形迹和道理,二者对立统一,有形的器中蕴含无形的道,“器”可见,蕴藏了“道”,但“道”难知,不可见。尽管说法上有所差别,但我们可以看出,在《周易·系辞上》中“器”字的含义由单纯的“器皿”扩大到了有形体、形迹的物体,是“有形物体”之类的总名。
  相比于《周易·系辞》,老子《道德经》中“器”的用法则更为抽象。《道德经》第四十一章有言:“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12](P113)历来对于“大器晚成”一句的争论大多集中于“晚”字是否“免”、“曼”或者“无”所误之上;对于“大器”,后世则多认为是比喻大才。汉河上公的《老子道德经章句》对此句解释为:“大器之人,若九鼎瑚琏,不可卒成也”[13],对后代影响甚远。如魏王弼注曰:“大器成天下不持全别,故必晚成也”[12](P113),宋代范应元注曰:“器之大者,真积力久,故晚而成。”[14]“器”字在这里所具有的含义,更加接近一种人所能够达到、具有的境界或成就。这一点可以在《道德经》第六十七章中找到相关论述:“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12](P170)在这句话中,“成器长”和“勇”、“广”作为一个层面上的词语使用;“勇”是人所具备的一种美德;“广”是人所能达到的精神境界或道德境界;以此推之,“成器长”就应是人所能够具有或者达到的一种状态。王弼注曰:“唯后外其身,为物所归,然后乃能立成器为天下利,为物之长也。”[12](P170)言人立而成器从而为天下利,明白地指出这里的“器”是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因此可以看到,在《道德经》的时代,“器”字已经有了比喻人经过努力所能获取或达到的才能、道德境界、人生状态的这种含义了。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器”与“量”成为一个复合词,以器皿的容量来比喻人的胸襟气度呢?据考证,“器量”一词最早在文献中出现是在《周礼·天官·酒正》篇中:“唯齐酒不贰,皆有器量”。但此处的“器量”指的是器皿的容量,并不是指人的气度胸襟。非常明确以才识、度量解释的“器量”一词,今天较早地可见于东汉末年蔡邕的《郭有道碑文》:“夫其器量弘深,姿度广大,浩浩焉,汪汪焉,奥乎不可测已。”其后唐、宋诸代,皆有这一含义出现。如唐人李肇《唐国史补》卷下中的“宪宗朝,则有杜邠公之器量,郑少保之清俭……亦各行其志也”,宋代吴曾《能改斋漫录·沿袭》中的“孟东野‘出门如有碍,谁谓天地宽。’吴处厚以渠器量褊窄言乃尔”都是如此。也就是说,“器”字与“量”字成为复合词,比喻人胸襟气度这一用法很可能是在东汉末年才衍变出来的。
  据此可以看出,如果从“器”字在古代文献中的意义方面来说,“器”字用来比喻人的才华、境界、道德状态这一用法出现在和《论语》时代较为接近的《道德经》中,而用作复合词、以器皿容量比喻人胸襟气度的“器量”则应晚于《论语》的成书年代。如此,则何晏对“管仲之器小哉”的“言其器量小也”这一解释未免有以今词解古人之说的嫌疑。那么,如果从《论语》原文来看,哪一种解释相对而言更加准确呢?
  
  二、孔子《论语》中的“器”
  
  在《论语》当中,“器”字共出现六次。除了“管仲之器小哉”之外,分别为:《为政》篇中的“君子不器”,《公冶长》篇中的“女,器也”、“何器也”,《子路》篇中的“及其使人也,器也”和《卫灵公》篇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其中,“君子不器”之“器”取“器”字本义器皿的比喻义,译为“像器皿一样有固定的用途”;“女,器也”和“何器也”的“器”字取本义器皿;“及其使人也,器也”的“器”同样取比喻义为随其器才而使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器”意为工具。在此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以上几处所涉及到的“器”字,并没有出现与“量”相联系的复合词用法;而朱熹采用“器”比喻义的用法却是可以找到相似例子的。但是在这里究竟哪个含义更加合理并不能仅以此而下定论,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了解《论语》中的“器”是怎样一个概念。
  子曰:“君子不器”,这句话中涉及到了两个概念,即何谓“君子”和何谓“器”。
  “君子”这个词,在古代文献中一般是指“有德且有位”者,即血统、身份高贵且道德修养高尚的人。及至春秋时期,礼崩乐坏,有身份地位的人往往缺乏道德修养和君子风度,达不到孔子认为的“君子”的标准。因此《论语》中出现的“君子”一词被孔子赋予了新的含义,指代那些有高尚的道德,却不一定有显赫身份者。[6](P52)何晏《论语集解》注曰:“器者各周其用,至于君子,无所不施。”[1](P19)朱熹《论语集注》曰:“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2](P14)二者大意相同,都言君子不能像器皿一样只有固定的用途,即不能专于一技。但实际上孔子所言的“器”,似乎并不仅仅是指专于一技这么简单。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孔子在《公冶长》之中对他两名弟子子贱和子贡的评价来窥其一二。
  《公冶长》5.3:“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斯焉取斯?’”[5](P41)
   5.4:“子贡问曰:‘赐也如何?’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5](P42)
  孔子认为这两位弟子当中,子贱是君子,子贡是器。子贱名为宓不齐,字子贱,少于孔子四十九岁。对于孔子的这位学生典籍中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有关他的事迹只有孔子赞他“君子哉若人”的评价以及其为单父宰之事,说其有才智且谦虚恭谨。《孔子家语》记载他“不齐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15],称他有识人之贤,并能够针对自己的情况去请教学习。西汉刘向的《说苑》说他理单父时认为“任力者劳,任人者逸”,从而“弹琴,身不下堂,单父理”,是一位“任人者”[16]。从这些信息中我们能够看到子贱是一位知人善任、谦虚自抑且好学之人。孔子谓其为君子,恐怕与他这种品质不无关系。因为若论功绩事迹,子贱在孔子弟子中似乎算不得非常突出:古人对孔门弟子有所谓的“四科十哲”之说,《论语·先进》言“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5](P109)十哲之中并无子贱,而子贡却作为言语科的代表人物被提了出来,足以说明在才学成就方面,子贱是没有办法与子贡相比的。
  子贡名为端沐赐,字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岁。作为孔门言语科的代表人物,子贡长于言语,善于外交。在田常欲伐鲁之时,子贡经孔子许可出使,凭借巧言善辩与高超的外交手腕周旋于各国之间,将鲁国的滔天祸事消弭:“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17](P2201),这样的功绩无疑说明了子贡的言语和外交才能之高。同时,子贡非常有商业才华,为仲尼弟子中最为富庶者,甚至被司马迁载入《史记·货殖列传》:“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执而益彰者乎?”[17](P3258)子贡所到之处,国君与他行宾主之礼而非君臣之礼,并使孔子之名扬于天下,孔门弟子中能达到如此成就者,几乎可以说是唯此一人而已。且子贡极为尊师重情,《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丧毕,相诀而去,则哭,各复尽哀;或复留。唯子赣[18]庐于冢上,凡六年,然后去。”[17](P1945)可是这样一位多才重情的弟子,在孔子的评价中却只是“器”,比不上被称为“君子”的子贱。据此我们不难推测,子贡之所以为“器”而非君子,恐怕是在道德方面比不上子贱,未能达到孔子的要求。
  事实上子贡在德行方面也确实有令孔子不满的地方。《史记·孔子世家》中载孔子被困于陈蔡之时有这样一段记载:“孔子曰:‘赐,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至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盖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远矣!’”[17](P1931)子贡认为孔子应该降身以容于世,这种言论与孔子的道德理想显然是不相合的,故孔子直言斥其“志不远矣”。在子贡说自己“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5](P45)时,孔子直言说“非尔所及也”。可以看出,子贡在孔子心中之所以只能算重要之器而非君子,与其高才却德行不足不无关系。
  综上所述,孔子所言的“器”,应该是指那些只专注于技能,不修道德,以至于有器之用却未有道之明者。道德不足,则无论其才能多么突出,都只能是“器”而不是君子。[19]而这一评价,与《论语》当中孔子对管仲的评价是相合的。
  
  三、《论语》中孔子对管仲的评价
  
  《论语》当中涉及到对管仲的评价共有四处,分别是《八佾》篇的3.22,和《宪问》篇的14.9、14.16、14.17,其中《八佾》篇体现出孔子对管仲的非议,《宪问》篇三处则体现出对其的褒扬。原文如下:
  3.22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
  “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5](P31)
  14.9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
  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5](P145)
  14.16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5](P149)
  14.17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5](P149)
  《宪问》篇中,孔子给管仲的才能与功绩以极高的评价,说他能够在齐桓公夺了伯氏封地封给他之后,使伯氏“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具有很强的治人能力。在子路、子贡先后对管仲事公子纠与齐桓公相争,之后不能为公子纠而死,反而给齐桓公为相这种行为提出质疑时,孔子高度赞扬了管仲的功绩,言其使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不以兵车”,让百姓至今受到其功绩泽被,得以不被蛮夷所统治;并认为这种功绩已经可以算是管仲的仁德。在《论语》当中,能够得到孔子“仁”评价者极少,管仲凭借其才使齐桓公施以德政,惠及百姓,在结果上达到了“仁”的效果,这无疑是极高的评价。然而管仲虽然有其功绩,却仅仅是因其才能所致,非出自其仁爱之心而故意为之,故仍被孔子言为“器小”。从这一点可见,“管仲之器小哉”之“器”并不是仅仅指才能而言,而是包括了道德仁爱。
  从另一方面来说,在对“管仲之器小哉”的两种注释当中,何晏的“言其器量小也”是从管仲的性情、胸襟方面而言;朱熹的“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则是从道德方面而言。《八佾》篇中“管仲之器小哉”句之后,有人问孔子管仲是否俭而知礼。孔子认为,管仲不俭,不知礼。在此如若从何晏注,将“管仲之器小哉”译为管仲的器量很小的话,前后文的逻辑关系显然是有问题的:后文中只说了管仲在道德方面存在的两种问题,对于其性情、胸襟的缺点并无涉及,这就造成了孔子的评价与后文中的解释不相关。而若采用朱熹之注,以“器”字的比喻义将此句解释为“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这句话便较为合理了。上文已经指出,孔子所言的“器”应是指那些只专注于技能,不能修道德,以至于有器之用却未有道之明者。“管仲之器小哉”恰恰是说明管仲虽然有着极高的才能功绩,但在道德上却有极大欠缺。孔子有言,“不知礼,无以立”,“俭”和“知礼”都是人生中的美德,“知礼”尤甚。管仲虽才华过人,功绩斐然,然而道德上却有如此大的欠缺,孔子言其“器小”也不足为怪。朱熹评价管仲和子产的“管仲之德,不胜其才。子产之才,不胜其德。然于圣人之学,则概乎其未有闻也”[2](P141)应与此句中孔子对于管仲的评价大致相合。
  综上所述,无论是从“器”字在其它古代文献中的含义、《论语》中“器”字的含义还是从孔子对于管仲的评价来说,朱熹的“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于王道”说都比何晏的“言其器量小也”更加合理。因此,笔者认为对“管仲之器小哉”中的“器”字的解释,采用朱熹的说法更加符合《论语》原意:它所表达的是孔子对于当时的名人虽功耀千古,却终究在道德上有所欠缺,不能达到孔子理想中贤臣标准的慨叹。
  
  注释:
  [1][魏]何晏注,[宋]邢昺疏:《论语注疏》,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2][宋]朱熹:《论语集注》,济南:齐鲁书社,1992年版。
  [3][清]康有为:《论语注》,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42页。
  [4]钱穆:《论语新解》,成都:巴蜀书社,1985年版,第72页。
  [5]杨伯峻:《论语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版。
  [6]李零:《丧家狗:我读论语》,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7]陈焕良,曹艳芝:《<尔雅·释器>义类分析》,中山大学学报,2003年,第5期,第57-63页。
  [8][清]郝懿行:《尔雅义疏》,北京:中国书店,1982年版,第152页。
  [9][唐]孔颖达:《周易正义》,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10]史宁中:《“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评析》,古代文明,2010年,第3期,第37-41页。
  [11][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6),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146页。
  [12][魏]王弼注:《老子道德经注校释》,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版。
  [13]王卡:《老子道德经河上公章句》,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165页。
  [14][宋]范应元注:《老子道德经古本集注》,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年版,第503页。
  [15][魏]王肃注:《孔子家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8页。
  [16]向宗鲁:《说苑校证》,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58页。
  [17][汉]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版。
  [18]《说文》:“赣,赐也”,贡,本义作“献功”,亦通“赣”,赐予之意。《尔雅·释诂上》:“赉、贡、锡、畀、予、贶,赐也”。故子赣即子贡。
  [19]赵昀晖:《从“君子不器”看孔子所论“仁”与“礼”的关系》,学术探索,2010年,第3期,第115-118页。
  
  (张宁 北京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100024)

浅析“管仲之器小哉”之“器”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