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读者每每论及《阿Q正传》,都会津津乐道于阿Q,却往往忽略了鲁迅先生在该小说中塑造的其他人物形象。笔者认为,文中的其他人物均有“阿Q”的形象因子,鲁迅先生所塑造的形象应该不止是“一个阿Q”,而是“一组阿Q”。所以就着重分析了赵太爷、假洋鬼子、吴妈等人物身上的阿Q因子,从另一个角度剖析了这一名作。
[关键词]阿Q正传;群像;赵太爷;假洋鬼子;吴妈
鲁迅先生已经逝世七十四周年了,我们更为深切地怀念着这位在整部中国历史中都显得异常杰出的人物,对于他不断提升整个民族精神文化素质的深刻思想哲理和高尚审美情操,更是充满了一种崇敬和感激的心情。鲁迅一生都在思考国民性问题,他一生以笔为刀,解剖中国人的灵魂,对民族精神的消极方面给予彻底的暴露和批判。鲁迅创作《阿Q正传》意在“画出这样沉默的国民的灵魂来”。鲁迅先生借《阿Q正传》给我们展示了触目惊心的国民劣根性:吃人、妄自尊大、自轻自贱、守旧排外、漫夸历史、愚昧麻木、卑祛巧滑、投机钻营、色情狂……这部小说,正是国民劣根性的总展览。
在小说《阿Q正传》中鲁迅先生着力成功塑造了阿Q这一人物形象,使这一人物形象具有极大的普遍性和典型性。这个角色已经走进世界艺术殿堂的最前列,与堂吉诃德绅士、哈姆雷特王子并肩而立,且毫不愧色。我们读者每每论及此文,津津乐道于“阿Q”,却往往忽略了鲁迅先生在该小说中塑造的其他人物形象。笔者认为,文中的其他人物均有“阿Q”的形象因素,鲁迅先生所塑造的形象应该不止是“一个阿Q”,而是“一组阿Q”的。
一、阿Q之一——赵太爷
赵太爷是未庄统治者中的代表人物,其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地主,由他自以为阿Q不配姓赵的典故可见,其俨然以未庄之“太上皇”自居。其蛮横霸道,凶狠残忍,实在与阿Q大相径庭,可他的身上偏偏有着许多的“阿Q因子”。
绍兴光复的消息传到未庄,阿Q酒后大嚷“造反”,很少有的昂了头在赵府门前边走边走直唱“……我手执钢鞭将你打……”的时候,赵太爷竟然怯怯地迎着阿Q低声的叫“老Q”,这一细节很是传神地活画出了赵太爷心理失势后的故作——也许是真实的可怜之态,此时的赵太爷在辛亥革命到来之时,分明已被吓得六神无主,面对被自己曾经“除恶劣尽”的未庄最低等的阿Q,如此低声下气。他们俨然换了一个位置。笔者以为,如果从此赵太爷真的失势,他势必将蜕变为一个“太爷版的阿Q”来。
二、阿Q之二——假洋鬼子
假洋鬼子名字已不可考,只知道他有个爹是钱太爷。“假洋鬼子”一名的由来,应得力于阿Q的发明创造——其实阿Q还有一个创造的,称其为“里通外国的人”,可惜没有“假洋鬼子”叫的响亮。他是一个有钱的太爷的儿子,在城里上过洋学堂,而且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按说大小算个“海归”,并且回来后,“腿也直了,辫子也不见了”,按说这位与阿Q没啥“亲戚关系”的,可这位“海归”身上硬是有许多的阿Q因子。
第一个表现,就在于辫子现象。“假洋鬼子”“学成”归来,因“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他的老婆跳了三回井”,不得已,脑后装了一条假辫子。到了辛亥革命中,假洋鬼子把假辫子一拽,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革命者,这与阿Q的盘辫子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第二个表现是他假辫子虽然装上了,可心里头自己分明明白有一个疮疤是不能见光的,因为装假辫子的目的无所谓就是为了掩饰自己没辫子;所以他就忌讳谁在他面前说“秃儿,驴……”之类的,而这又与阿Q的讳“癞”、“光”、“亮”、“灯烛”……分明没有什么两样。
三者表现在一个非常雷同的情节:阿Q进城回来后,在未庄同流面前大吹法螺,不只“可笑”未庄的乡下人,没见过城里的煎鱼,也“可笑”未庄的乡下人,不过只会打三十二张的竹牌,并且在酒店付酒钱时,也是随手把满把银的铜的往柜台上扔了,因无多少新鲜,便告诉人说,他是在举人老爷家里帮忙。以此等等招数,赢得了未庄同流的尊敬,使自己的地位,“虽不敢说超过赵太爷,但谓之差不多”了。而假洋鬼子何尝不是如此呢?他“白着眼睛”所讲的满口鬼话,什么“洪哥”,什么“湖北”,什么“NO”,不也只是换得来“赵白眼和三个闲人”,“毕恭毕敬”的听他大吹牛皮吗?所以这一位,算是一位“海归版的阿Q”。
三、阿Q之三——吴妈
吴妈这一形象虽然出身地位和阿Q大致相同,但多数分析者都没能从她的身上找出有效或明显的阿Q信息来。我认为以下分析可以为证:
吴妈应该与《祝福》中的祥林嫂有上一比,如同初到赵府的祥林嫂,“暂时做稳了奴隶”,很是安逸,对于现状很是满足,只想为主子的一日三餐奉献青春。作为女人,吴妈自己没有“无后为大”的想法,张口闭口赵府的老爷要买小老婆,“我们的少奶奶”要生小孩子。如同阿Q的“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一样,对于被奴役的生活没有自己的认识,没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可悲而不自觉”。
二者,吴妈被阿Q“调戏”了一跪之后,便突然下意识地作出令人费解的行为来:“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躲在自己房里想”,寻“短见”。这样的“闹”上一回!笔者以为,这样的表现无非就如同阿Q被王胡骂了“癞皮狗”后“进去就是一拳”的反应一样。这是为了保卫自己的“面子”、“名声”而采取的夸张、过当的防卫措施。可惜是后来阿Q被王胡一连碰了五下头,尊严全无;而吴妈也半推半就地将阿Q“小半破烂的”破布衫做了自己的鞋底。当然,有人可能会问,吴妈是看不上阿Q的;可是,阿Q是分明看不起王胡的呀!这些细节都有着很耐人寻味之处。
三者,阿Q被杀之前,有一细节,几乎所有论者均未论及:吴妈突然出现于看客之中,但她“似乎一向并没有见他,却只是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实在是耐人寻味!吴妈为何在城里做工了?又为何不见阿Q呢?愚以为吴妈之所以到城里做工,是赵府嫌弃她被阿Q“玷污”了,又加上她的寻短见给赵府招来了“缢鬼”的麻烦,况且先前就已显示了预兆:太太一连两日不吃饭(这个帐无论如何都只能算到吴妈身上)!而在吴妈却以为这都拜阿Q所赐:阿Q调戏自己,害得自己无家可奔,只身流浪,“从中兴走向末路”。这样的认识,正如阿Q恨小D谋了自己的饭碗一样,不把受苦受难的帐算到赵太爷之流身上,只会雄赳赳,气昂昂与小D作“龙虎斗”,在“同一战线”内部作乱!因而她哪里会怜悯阿Q,又哪里有心思去看阿Q,只会一门心思去神往那兵们背上的洋炮是怎样喷出复仇的火来去吞掉“万恶的”阿Q了!这便是“仆妇版的阿Q”了!
仔细分析开去,赵秀才一知道革命党已在夜间进城,就将辫子盘起,与钱洋鬼子一道去“维新”——雷同于阿Q“革命”后自觉地去找假洋鬼子;地保不胜赵府的烦扰,半夜不得觉睡,只得去骂阿Q——雷同于阿Q挨了假洋鬼子的“哭丧棍”后就去拧小尼姑的脸颊;管祠的老头子在阿Q高呼“造反”之日,也“意外的和气”了一次,请阿Q喝茶——雷同于阿Q在听说赵太爷的儿子中了秀才后就说自己本来也姓赵;老尼姑强不知以为知地将“革命”演绎为抢走香炉的“革过一革”——雷同于阿Q把革命理解为攫取权力、金钱和女人:这些传神之笔无不体现着阿Q的因子。而且未庄的男人们“九分得意的笑”,未庄的女人们口耳相传阿Q的大名于浅闺深闺之中,又何尝不也是阿Q之因子在作怪呢?
王治秋先生的关于《阿Q正传》的读书随笔倒是见到了真理的一面:……读阿Q第七遍,阿Q向自己身上扑来,要和你困觉;第八遍,合而为一……即是说阿Q之精神因子说不得人人可有,既然如此,《阿Q正传》中的各人物形象之思想深处皆有“阿Q因子”便不足为奇了。
每想到此处,笔者总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这样的因子,未免不会在你我身上再现;倘仍然还存在于你我之心中,挥之不去,这只能是鲁迅先生的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