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1年第9期 ID: 156063

  

又见李瑛

◇ 韦 泱

  又见李瑛时,已是相隔整整二十年时间了。
  在现代诗人中,我读得最早且最多的诗歌作品,当是李瑛先生的创作。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开始涂鸦诗行,曾模仿过李瑛诗的句式。可见我那时已是李瑛的铁杆“粉丝”了。从他的诗中,我感受到意境之美,语言之美。
  那年,李瑛刚访日归来。初次见面,他赠我刚出版的珍贵诗集《日本之旅》。而我,带去的只是对诗人的景仰之情,还有受上海文友佩君兄所托,转交赠予李瑛的两方印章。《日本之旅》是日本友人为李瑛特别印制并在日出版的一部抒情诗集,全部二十六首诗,表现的都是访日题材。其实,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李瑛先后出访过十多个国家,写下为数众多的国际题材诗歌,这些作品均结集出版,展现了中国诗人的世界视野。那时致力于此的,还有艾青、朱子奇、顾子欣等一批优秀诗人。二十年过去了,《日本之旅》一直珍藏在我的签名本书架中,新若未触。
  去年,初秋的京城,已显凉爽舒适。在安德路总政住宅区的李瑛寓所,我们不仅叙谈二十年,更把时间推至更早更前。
  李瑛说:“我的第一本诗集,是一九五一年在上海出版的。”其实,在《野战诗集》之前,李瑛还出版过《石城底青苗》(五人合集)和《枪》,但《枪》刚刚问世,即被反动当局查封销毁。所以说,《野战诗集》是他个人正式出版的第一本诗集,李瑛将其作为自己的处女诗集。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李瑛出生在东北锦州。父亲是铁路职员,终日奔忙在天津到沈阳的铁道线上。幼年的李瑛,从小就和家人随着父亲工作的变换,不停地迁移到一个个“四等小站”。小学也由几处学校前后拼接,从老家河北丰润县,读到唐山市,高中未毕业,即以思想激进为由,被校方无理开除,被迫流浪天津。
  一九四五年,李瑛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他有条件阅读到更多中外优秀文学作品。然而,他在中学时就培养了阅读的习惯,并开始用笔记下生活中的点滴感受。我现在能见到他最早的诗歌作品,是他中学时期才十六岁写下的《播谷鸟的故事》,诗中写道:“夏将老去/螟虫在飞/蝗虫也在飞/我的枕畔/铺一个饥荒的梦……”少年早慧,生活让他过早地品尝着苦涩的诗意。之后,由于北大的文学熏陶和滋养,他真正走上了创作之路。有人说,李瑛写了一辈子诗。写诗过程中,他时有对诗的感悟,发而为文,就有了一些诗论,曾出版诗论集《对诗的思考》和《诗美的追寻》。但是,李瑛最初写作的形式,则不仅仅是诗歌,有散文也有小说。我曾在旧书肆淘得一九四七年旧刊《新路》,意外读到李瑛的两篇散文《菜市》和《一个小都市的南角》,欣喜不已,复印后赶紧寄给李瑛,他大喜过望,即刻回信写道:“这两篇文章是我在北大读大三大四时,在西斋宿舍写就,内容都是我所经历的我的故乡河北唐山,在大时代背景下挣扎着生活的一些基层草民,我熟悉他们的命运和生活。那时我才二十一二岁。”李瑛说他正在整理早年旧作,好多剪报在历次劫难中都散失了,无法找到。北大读书,是他一生难得的好时光。他亲聆沈从文、冯至、朱光潜、杨振声等教授教诲,常为他们所主编的报刊文艺副刊写稿。一九四九年一月,北平解放了。李瑛抑制不住报效祖国的热情,迫不及待地不等大学毕业证书到手,就参军南下,当随军记者,他紧跟战斗部队,伴着一阵阵“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响亮口号,从北方一直打到南方的广东、广西,准备渡海解放海南岛。一路上,李瑛在写下大量战地通讯的同时,也写下了一首首激情洋溢的诗歌。《野战诗集》就是这段难忘岁月的印记。
  新中国诞生不久,战火燃到鸭绿江边。一九五○年冬刚调到解放军总部工作的李瑛,又奉命随部队开赴朝鲜战场。之后又两度入朝,边工作边深入生活,进行创作。到现在,李瑛共出版了五十余部诗集和诗论集,几乎平均以每年一部的速度,与时间赛跑。在中国现代诗人的长廊中,几乎没有一个诗人达到过如此丰赡的创作成果。
  “五四”以来的中国新诗人类型中,有狂飚突进似的诗人,也有涓涓细流般的诗人。而难能可贵的是,李瑛如一名长跑运动员,始终保持着创作的潜力与耐力,不断突破与创新,探索与尝试。一直到今天八十四岁高龄,与二十年前相比,李瑛的思考与谈吐,依然保持着诗人的睿智与敏锐。虽然他的身影已显苍老,步履也有些迟缓,但却诗情不减,这在当今诗坛上,似乎还不多见。
  
  (选自《文学报》2011年8月18日版)

又见李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