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苏童的《我的帝王生涯》中,作者通过有象征性的意象,组织了小说的结构层次和主题意蕴。读者会在品味这些意象的同时,慢慢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深深的惋惜和令人无奈的绝望。作者“正是以生命意象的创造完成了对小说的人生象征和寓言意义”,它既形成了小说浓烈的氛围,又生动直观的切入画面,小说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此。本文试从意象这个角度入手分析这部小说。
[关键词]意象;鸟;走索
苏童的长篇小说《我的帝王生涯》讲述的是一个名叫端白的懵懂无知的王子,在老太后权力欲望的操纵下成了燮国的傀儡国王,他想摆脱祖母与母亲的控制,却无能为力。宫廷内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宫廷外,群雄逐鹿、各国纷争。从小梦想成为走索王的端白最后终于过上“白天我走索,夜晚我读书”的日子,栖息在自己的精神家园。
小说中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死亡呈现了另外一种风貌:平静而不冷漠;炽烈而不悲壮;静穆而不庄严,具有一种穿透人的骨髓和意识的力量。作者除了通过客观的叙事方法、语言的缠绕,还利用了意象的纷呈来完成这种审美感受。正是通过有象征性的意象,作者组织了小说的结构层次和主题意蕴。本文试从意象这个角度入手分析这部小说。
一、高情千古鸟语中
鸟是原始先民的图腾对象,由图腾所形成的“鸟意象”作为遗传信息,对后来的精神文化创造发挥着重要作用。从《诗经》开始,鸟意象就内涵丰富:它象征力量和勇敢,婚姻和爱情;以鸟的不同品性,象征社会人群中圣贤或恶人;用鸟的细微,象征孝子的拳拳赤诚。陶渊明的诗文中也多次写到鸟,他不仅以鸟自况,更以鸟言志述怀抒情喻理。如“羁鸟恋旧林”,“鸟倦飞而知还”, “翼翼归鸟,晨去于林;远之八表,近憩云岑”等等。《红楼梦》中的花鸟意象更是蔚为大观,为作品增添了更诗意的色彩。“鸟”在古典作品中屡见不鲜,可谓 “高情千古鸟语中”。
在《我的帝王生涯》中,“鸟”一开始就出现在文中,近山堂的晨读与哀婉鸣叫的白色鹭鸟,清新出尘,却同时萦绕着隐隐的不安。故事中,大燮国的天空上,飞鸟反复地叫着,亡,亡,亡,预示着大燮国的灭亡,带有悲剧的色彩。这为小说营造了阴郁、悲凉的气氛。
另一方面,它又是“自由的飞鸟”,是主人公摆脱生存困境,向往自由生命的人生理想的象征,它是灰暗生命中的一线曙光,是绝望中的希望,代表了主人公“想飞的欲望”。“鸟”与自由驰骋棕绳之上的“走索王”形象合为一体,“我知道我在这条棕绳上捡回了一生中最后的梦想……我终于变成了会飞的鸟,我看见我的两只翅膀迎着雨线訇然展开,现在我终于飞起来了”。泰戈尔在《吉檀迦利》中唱到“像一群思乡的鹳鸟,日夜飞向它们的山巢,在我双手向你合十膜拜之中,让我全部的生命,启程回到它永久的家乡。”正如其他很多作家,苏童也试图通过了作品传达这样的信息:人类在生命过程中就像鸟儿归巢,用自由的方式,寻找着自己的精神家园。
二、空中纷往来,巧捷如飞猱
“走索”是古代杂技节目。在两柱之间系一根粗绳,表演者从绳上走过,有在绳上“踊跃旋舞”,并作倒立等动作。宋代司马光有《走索》一诗,诗中提到:“伎儿欲夸众,喜占衢路交。击组不厌长,缚竿不厌高。空中纷往来,巧捷如飞猱。”表现了民间艺人高超的技艺。杜甫也曾在千秋节欣赏过这种表演,赞叹道:“ 舞阶衔寿酒,走索背秋毫。”
小说中,主人公端白从小就梦想着成为“走索王”,可是在宫廷中,这只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想。在小说前半部分中,“走索”其实象征着端白的帝王生涯,在无人企及的高度孤独的行走,时刻要防备别人,承受宫廷的尔虞我诈,担心自己会摔下来。是孤独的行走者的形象,所以他必须以极端的冷酷和暴戾来掩饰他的孤独。后来,他走出宫廷,成了庶民,在非常人所能理解的痛苦训练中成为走索王,真正的走索王。“人都在山下居住,遇到天气晴好的早晨,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山腰上的寺庙,看见一个奇怪的僧人站在两棵松树之间,站在一条高高的悬索上,疾步如飞或者静若白鹤。”从这个角度理解,“走索”又有了更深层次的含义:站在高高的索上,自由舒展,且听风吟,只有此时脚下广阔的世界才是属于他的,这时的他才是真正的“王”。
学习走索的过程是艰难的,走索的过程又充满了惊险与刺激,所有的一切几乎要一个人去面对与承担,即使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端白追求的不过是“空中纷往来,巧捷如飞猱”的自由罢了。
三、“象”由心生
西藏作家马丽华有一本散文集《灵魂像风》,勾勒出西藏民间的灵魂概貌。人们从中似乎可以看到,灵魂确实以无形之形而存在,它产生于世界和众生灵出现之时,并非神造。从小生活在神话、传说、寓言等极富宗教色彩氛围里的藏族作家阿来就在小说里设置了灵魂、预感、预兆与梦等要素,建构了一个梦幻、神秘的意象世界,给读者带来迥然不同的审美感受。
在《我的帝王生涯》中也能看到相类似的意象——“白色的小鬼”,端白从“八岁那年看见过一些白色的小鬼”,那些小鬼会跳到他的书案上,“甚至在棋盘的格子里循序跳跃”,这让他感到恐惧。端白长大,它们也长大,它们甚至会钻到他的帐帷里去,有一天,在梦中他“看见一群白色的小鬼在床榻四周呜呜地哭泣,他们的身形状如布制玩偶,头部却酷似一些熟悉的宫人,有一个很像被殉葬了的杨夫人,还有一个很像被割除了手指和舌头的黛娘……”最后不得不叫来宫女把它们赶走。只有端白一个人能看到它们,宫女们只是觉得端白可笑。 显然,“象”由心生——“白色的小鬼”是主人公端白内心一切不安因素的象征 。他尝试着逃避、摆脱,可是没有任何结果,只要他“心”不死,“象”就不会灭。他就是生存在这种境况之中,没有安全感,只有恐惧、猜疑、不安……人的命运也不过如此,总对既定生活轨道和既定命运有着某种恐惧、拒绝与反抗。
四、意象纷呈,各有深意
小说中的意象还有很多,如“黑豹龙冠”则是权力的象征,“我看着杨夫人把黑豹龙冠紧紧抱在胸前”,同时也是灾难、死亡的预兆,端文死于燮宫大火之中,“他的被烧成焦炭状的遗骸后来被人从繁心殿遗址下发现,其面目已无法辨认,唯一的物证是那顶黑豹龙冠,它由金玉珍宝缕成,大火未及吞噬,它依然紧紧地扣在死者的头颅上。”人死了,却留下人的贪婪与欲望。
又如老宫人孙信疯疯癫癫的预言预示着整个国家即将灭亡。“他多次到近山堂附近的山坡上砍柴”,看见主人公端白就“泪流满面,一腿单跪,一手持柴刀指着燮国的方向说,秋深了,燮国的灾难快降临了” 。当端白继承皇位,那个炼丹的老宫役孙信又对他说,“秋深了,燮国的灾难快要降临了” 。后来,孙信白发苍苍,“在萧瑟的秋风中徘徊于炼丹炉前,俯身拾取着地上的残薪余灰”,端白每次经过炼丹炉前,孙信就双手捧起一堆灰烬跪行而至,他说:“火已熄灭,燮国的灾难快要降临了”…… 燮国果然灭亡了。
小说中还用凋零的鲜花来象征后宫争宠中那些死去的女孩子等等,都对渲染小说气氛,揭示小说主题提到一定得作用。
结语:值得一提的是,从《我的帝王生涯》这些意象的运用上,我们可以明显地发现青春小说家郭敬明的模仿痕迹,他的成名作《幻城》就反复运用了“天空中的飞鸟反复地叫着……”这一意象,他也表示苏童对他的创作有很大的影响。苏童总是惯于运用很轻灵的意象来阐述一些很沉重的话题,读者会在品味这些意象的同时,慢慢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深深的惋惜和令人无奈的绝望。作者“正是以生命意象的创造完成了对小说的人生象征和寓言意义”,它既形成了小说浓烈的氛围,又生动直观的切入画面,小说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此。
参考文献:
苏童《我的帝王生涯》1992.
吴义勤《沦落于救赎》当代作家评论1992(6).
作者简介:黄艳,中学二级教师,深圳市第一职业技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