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1年第7期 ID: 155860

[ 王科州 文选 ]   

《复仇的火焰》对哈萨克族民歌的借鉴

◇ 王科州

  内容摘要:闻捷在新疆生活数年,钟情于哈萨克民族文化,并从哈萨克民歌中吸取了丰富的诗的养料,以一个久别归来的哈萨克人的身份,充满激荡之情地写下了叙事长诗《复仇的火焰》。诗中随处可见诗人向哈萨克民歌借鉴的痕迹,并集中地表现为对哈萨克民歌的题材、修辞手法和歌唱形式上的借鉴。
  关键词:《复仇的火焰》 哈萨克族民歌 关联分析
  
  闻捷是个唱着《天山牧歌》走向诗坛的诗人,叙事长诗《复仇的火焰》不仅是他的代表作,也是颂歌时代极富艺术个性的作品。“玉生于璞,人民语言是诗歌语言富饶的矿山。沙里淘金,诗歌语言是人民语言冶炼的珍品”。[1]329本文就《复仇的火焰》与哈萨克族民歌的关系试做分析。
  
  一.题材——对哈萨克族民俗类民歌的借鉴
  
  民俗类民歌是哈萨克古老的音乐形态之一。内容包括信仰、习惯、祭祀、仪式和婚俗方面,曲调因人而异,多以即兴性、讲唱性、简约性为特点。哈萨克民俗类的民歌多以传统生活习俗中的喜庆、节日、丧葬为题材。如婴儿生日、姑娘出嫁、娶媳妇、送葬等。其中,在婚礼上的对歌最具特色,通常由《加尔—加尔》、《哭嫁歌》、《远嫁歌》、《送嫁歌》、《劝嫁歌》、《揭面纱歌》、《新媳妇歌》等一系列歌曲构成的组歌,具有浓郁的草原音乐文化特点。
  在《复仇的火焰》中,诗人对沙尔拜和叶尔纳草原婚礼仪式的描写,即是这一组歌的再现。歌词质朴而优美的组歌,既表现了哈萨克人民的感情方式和风俗习惯,又展示了诗人谙熟哈萨克族民间文化的深厚功力。如《哭嫁歌》中,青年们的唱词以春夏秋冬四季的物象变化为依托,唱出了姑娘们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中,由“黄毛丫头变成黑发的姑娘”;而姑娘们则以天鹅、山鹰、骏马、骆驼寻觅各自的归宿为喻,合出了“姑娘也要听从命运的支配,∕嫁到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2]354至于歌中把叶尔纳比作“天鹅”、“山鹰”、“骏马”这正是哈萨克族的风俗习惯,在哈萨克牧民看来,用和自己终生相伴的心爱之物来比喻自己的爱人或友人,是对其最高的评价。在男女青年风趣的“即兴对唱”部分,更是高潮迭起、精彩纷呈,在对唱里,青年用“没长毛的小兔不知雄鹰什么样”对姑娘的“傲慢”进行批评,姑娘则以“我的歌生长在哈萨克的心上”进行自我夸奖。这里的“雄鹰”和“哈萨克的心”形成一个极具特色的对应,歌和马是哈萨克的两只翅膀,而鹰又是哈萨克民族精神的象征,诗人正是以此来凸显长诗的民族情调。
  
  二.修辞手法——比兴、排比、比拟和对照等修辞手法的运用
  
  比兴是哈萨克民歌常用的修辞手法之一,该手法在《复仇的火焰》这部长诗中应用很广。如第一部第一章《一个哈萨克老人的歌》里的起兴:“草原上红花年年开放,/草原上绿草年年生长;/静静的巴里坤草原啊!/哈萨克人出生的地方。∥休管那朝代怎么变换,/休管那山川怎么动荡;∕静静的巴里坤草原啊!∕哈萨克人在这儿安葬”。 [2]20这组比兴叙写了巴里坤草原的美丽与宁静,也写出了哈萨克人对草原的依依深情。
  排比、比拟和对照也是哈萨克民歌中常见的修辞手法。任锐三访布鲁巴老人是长诗中最精彩片段之一,在这一部分诗人运用了大量的排比、比拟和对照的修辞手法。在三访的路上,都采用同一排比句式:“任锐打马在草原上飞奔,……任锐稳稳跨在马背上,……任锐耳边呼啸着风声……任锐眼前飞闪过流云……”这一连串的动作很流畅,跟任锐寻访老人的微妙心理很吻合。而这一句式先后出现三次,更能体现出任锐寻人的心切和心诚,在某种程度上,也更反衬出布鲁巴老人的不同凡响。任锐先后访了两位老牧人,他很客气地问对方:“敬爱的哈萨克老人!∕请让我猜测你的尊姓大名,∕你莫非就是布鲁巴大叔?∕乃曼部落智慧的牧人”?如此排比段落亦出现三次,老牧人的回答也颇显智慧——第一位摔跤的老牧人回答说:“尊贵的解放军同志!∕你把武夫错当为草原主人,∕布鲁巴他是秋夜的满月,∕我只是月边的一颗小星”。[2]253第二位驯马的老牧人回答说:“尊贵的解放军同志!∕你把骑手错当为天山的主人∕布鲁巴他是巍峨的高山,∕我只是山下一株青松”。[2]258这两位老牧人的回答,都用了对照和比拟的修辞手法,更能彰显布鲁巴在草原牧民心目中的地位,为他的出场增添了几分神秘,也为他献身大草原的解放事业做了铺垫。而这两位老牧人的回答,无形中又用了排比的修辞手法,可谓是“修辞中的修辞”,也更显出诗人出色的语言功底和卓越的抒情技巧。第三位弹东不拉的老人才是任锐要找的布鲁巴,及至见到布鲁巴,任锐发现老人正随心任意地弹拨着东不拉:“他抱着东不拉摇来摆去,∕宛如指挥三军的司令”。 [2] 262这个片段大量运用了排比,即以“听啊”为首的八个排比段,共三十二个排比句,每两段均穿插了老人弹唱时的动作和神情。从这些描写中,我们不难发现老人用自己的手指传达了他心底的声音,他既弹出了巴里坤草原的灾难,又弹出了牧人未来的命运。老人的弹唱水平是高超的,他对时局是有预见性的,他的见识和威望亦非常人能比。诗人的这一写法,着实为人物增色不少。
  总之,这些修辞手法的运用,不仅使长诗的叙述有声有色,也传达了诗人对历史、对时代和对现实生活的激情,从而加大了长诗的生活文化内涵,增强了长诗以情动人的美学效果。
  
  三.歌唱形式——对阿肯弹唱的借鉴
  
  哈萨克语“阿肯”即民间游动歌手之意。历史上哈萨克族属游牧民族,民间文学主要靠阿肯的弹唱。阿肯弹唱的形式类似于汉族民间的说大鼓书,只是伴奏乐器不同。阿肯弹唱的伴奏乐器是东不拉(一种由老民间艺人制作的二弦琴)。阿肯是哈萨克诗歌的创作者、演唱者和传播者,其才华主要表现在即兴创作上,特别是在对唱中,双方歌手即兴编词,出口成章,边弹边唱,一问一答,以物比兴,借景发挥。和独唱相比,对唱往往具有赛歌的性质,把雄辩和唱诗结合在一起,生动活泼富有生活气息。对唱的内容非常广泛,可以问候致意,可以谈论历史和人生,也可以唱现实生活、身边景物;有表达爱情、互相戏谑、讽刺挖苦、难为对方的,也有用猜谜语、考智力的办法,使对方处于被动地位的。总之,一方唱什么,另一方必须回敬什么。在《复仇的火焰》中,沙尔拜和叶尔纳婚礼上的唱段就颇得阿肯弹唱的神韵。
  婚礼伊始,在《劝嫁歌》和叶尔纳的阿勒孜(《告别歌》)之后,是阿肯唱的贝达萨尔(《挑面纱歌》)。且看阿肯的唱词:“马群里最好的是黄骠马,∕它的身材儿高来骨架子大,∕它有天鹅的脖子狐狸的尾巴,∕跑起来四个蹄掌溅火花;∥姑娘里最能的是叶尔纳,∕她的手指头巧来心劲儿大,∕她有夜莺的嗓子喜鹊的嘴巴,∕干起活双手从不落人下。”[2]361在阿肯的这段唱词中,用“黄骠马”、“天鹅”、“夜莺”这一组意象来表现叶尔纳的貌美、优雅和能干。若说《挑面纱歌》中阿肯的唱词通俗诙谐,很贴近现实生活,那么之后两个年轻人的对唱则是才、智的大比拼,姑娘以“为什么”开头一口气问了十六个问题,青年也不甘示弱,干脆利落地以“因为”开头回答了所有问题。他们的对唱分为四节,姑娘的唱词从雪山、冰川、松林出发,沿着天山的脉胳,先问了在巴里坤草原上世世代代生活着的哈萨克牧民,再问了乌鲁木齐和喀什,最后又问到了南疆北疆,很有胸襟和气魄;青年的合词以晴空、东风、彩云为线,顺势而行,先说了“草原有了共产党”和“平叛大军战斗天山上”,之后又交待了毛主席和政府使人们丰衣足食,从此,哈萨克“牧人再也不流浪”,人们开始忙运输、办工厂、建发电站,“全民建设新新疆”,从根本上揭示了今非昔比的重要原因——党的领导。从唱词看,姑娘和青年从背景到内容地描绘、歌颂了边疆人民的新生活,也展望了巴里坤草原的光明前景。从对唱的情形看,无论是姑娘还是青年,都在瞬间对答如流,且答案又能以理服人;他们敏捷的才思和出口成章的才华引人赞叹,这不仅体现了青年一代哈萨克牧民较高的艺术修养,还体现了他们对事理的透彻理解和对美好生活的赞美与神往。在诗人的妙笔之下,他们给人带来的不仅是一种艺术表演,也是一种智慧和才华的竞技,更是草原游牧民族勇气、意志、好胜心、搏击力的张扬和展示。
  《复仇的火焰》不仅是一部歌颂新时代的史诗,更是一部反映哈萨克族精神的民族史诗。它已然成为哈萨克民族精神的象征,而闻捷也成了哈萨克民族精神的代言者。这大抵就是这部极富民族特色的史诗巨著得以成功的要因。
  
  参考文献:
  [1]闻捷.闻捷全集:第三卷 叙事长诗[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
  [2]闻捷.闻捷全集:第二卷长诗评论[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
  [3][法]丹纳.傅雷译.《艺术哲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王科州,女,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

《复仇的火焰》对哈萨克族民歌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