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独自临窗品茗,放眼满目的幢幢钢筋水泥建筑,常常记起30多年前家乡的老街,灵魂便化为蝴蝶,飞向那梦牵魂萦的小镇,飞回那古韵纯朴的老街。
小镇四周围着黄土夯打的寨墙,东西南北各有四个寨门,寨门高二层,是砖瓦和木石混合结构,门楼高出寨墙数米,兽檐凌空,说不上雄伟壮观,倒也稳重古朴。寨门外有石板桥与外界相通,桥下宽阔的水域被称为寨河,水面清波笼烟,岸边杨柳扶疏,颇有江南韵致。印象最深的是南门外寨墙,呈梯形状,青色的墙砖用糯米汁混石灰浆砌成,如一摞摞斑驳的古书,写着小镇的风雨沧桑。寨门外的石桥横跨寨河,它比东门桥和北门桥都要雄伟壮观,因为那两座桥是漫水桥,夏天人们可以蹲在桥上洗衣服,而南门桥高约十米,且又宽又长,是小镇最大的桥了。桥下寨河里的水不大,河两岸有高大的杨柳。当时我们的学校就在南门内的一座庙里,因此能经常在桥下玩耍。1975年的一场大水淹没了小镇,缺口正好是从桥西边的河堤打开,石桥被毁。以后学习初中课本上的《中国的石拱桥》一课,或者是看到电视上古城吊桥的画面,我总是想起南门石桥,想到古朴的小镇。可惜,现在找不到一点往昔的痕迹。
小镇的街道是青石铺成的仄巷,当年的沸腾喧哗,浮躁熙攘总是不经意浮现眼前。记得街道两旁布列着各种店铺,铺板门里摆放着硕大的酒缸,染坊里飘出的怪怪香味,高柜台上玻璃瓶里有花花绿绿的糖果,胡辣汤担子里飘着袅袅白烟。茶馆里时而会传出一两声胡琴,偷偷溜进去,才能听到说书人那沙哑的声音;中医蒋大夫固定在茶馆的旁边摆个小摊,脸上头上扎着几根银针的病人和小摊上展开的人体穴位经络图,总会让我们上学放学时驻足围观。更有吸引力的是街北面的爆米花铺,砰的一声巨响,一股白云冲天而起,整个老街都弥漫着爆米花的芳香,如果恰好在旁边,就能捡到几颗爆米花,那种香甜的味道至今还能记起。
去年回老家,我专门从老街走了一趟,老街已经成了背街,往日的住户很多都已搬出,或者重新翻修了房屋,过去的繁华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偶尔几间老房倔强地挤在瓷砖铝合金楼房之间,特别显眼,如同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们中间有一位身着穿古装,脚穿圆口布鞋的老者,让人伤感怀旧。不过,从这老房里还能清晰地看到当年的建筑:当年老街两边的建筑是晚清遗留下来的,大都为砖木结构,一间接着一间,户与户用马头墙相隔,粼粼的黛瓦上长着淡淡的青苔,高高的檐墙上摇曳着根根衰草。那椽头滴下的雨珠,在石级上砸出一排整齐的小坑,记载了老街悠久的历史。
一个人走在老街里,更显悠长寂静。老街的尽头有一个铁匠铺,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正锻打一把菜刀,不紧不慢的叮铛声传向寂寥的街巷,讲述着老街曾经的繁华和今天的落寞。传统理发店前,几位老人围在一起,就着茶碗悠闲地走着泥巴棋。老街也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安详地坐在寂寞的屋檐下,用浑浊的眼光默默地注视着匆匆的行人,追忆那已逝去的古韵与纯朴。
王安为,教师,现居湖北襄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