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注定是一次撕心裂肺的挣扎,而舍弃,有时竟会是一种升华。
　　轮回
　　等待这一天已许久了。
　　四周是氤氲的雾气,天辽野阔。在这个平静寂寞的山谷里,我的魂魄已缥缈了许久。上天曾答应让我重生,并让我成为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生物,而今天,就是我重生的日子。
　　超过时空的沧桑,我欣欣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天把我安排在了一个无边的森林。带着兴奋与喜悦,我睁开了渴求的眼睛,起身迎接这个芳香如露的春晨,我的整个灵魂浸润在这带着草木湿味的空气里,宛如接受上天的祝福。
　　来到这个世界前,我已无数遍地设想过我的美丽,按捺住暗自作祟的兴奋,虔诚地来到一颗露珠旁,期待造化赋予我怎样的美丽。刹那间,恐惧像脱缰的野马呼啸而至,夹杂着无涯的失望,咬噬着我的整个灵魂——我竟是一只硕大臃肿的毛毛虫!
　　我哀叹着造化的不公,诅咒着上天的罪恶。我不明白:鸟儿有漂亮的羽毛,好听的歌声;甲虫有威武的外壳,长长的触角;蜘蛛还可以编一张美丽的大网;就连最不起眼的蜗牛,还有一个漂亮的外壳。而我,竟是一只毛毛虫,有的只是软弱与笨重。我问上天:为什么这样捉弄我?远方传来缥缈的声音:“孩子,生命需要蜕变,你来到这个世界,不会只是一只毛毛虫,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是这需要付出代价,这才是生命真正的意义。”
　　声音近了,远了,然后细若游丝,撩拨着我孤独而无助的身影,或许,我应该先学着做一只毛毛虫。
　　结茧
　　我沿着树干艰难地爬行,寻找着我需要的雨露和阳光,粗糙的树皮刺进我柔软的躯体,刹那间,钻心的痛楚从一点蔓延开来,夹杂着对未知无名的恐惧,让我踌躇不前。“看,多笨的一只毛毛虫呀!那么笨还那么大。”一只老蜘蛛背着一群小蜘蛛从丝线上傲慢地划过,发出嘲笑的声音。我依然爬着,没有人知道我的足迹浸透了多少血液,我的血是透明的,透明地疼。突然,耳旁响起了鸟鸣声,一群麻雀在树杈上说笑。不好,她们发现了我,我听见了她们尖刻而轻薄的笑声。一只俯冲过来,抓起我,抛向空中,然后轻快地用嘴接住,如此反复,我早已昏头转向,恍惚中,我听到了其它麻雀附和的笑声:“哈!哈!哈!”愤怒让我用尽全身力气释放出毒液。终于,我被狠狠的从空中抛下,她们已满意地飞走了,阳光也从树林中抽身而去,黑暗像强盗一样闯了进来。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我居然还活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浸着苦涩的痛楚从心底涌起。可我活着还能干什么?只会是别人的笑料,麻雀的玩具。我准备逃避。我用尽平生气力吐出最后一口血液,把我紧紧地包围起来,我成了一只茧,然后慢慢死去。
　　化蝶
　　这已是我在茧中的第三天了,而我居然还活着,我不恨蜘蛛,也不恨麻雀,我只是恨上天,为什么要让我成为一只毛毛虫?注定,它只能是弱者,被他人欺凌,然后耻辱地死去,这是定数。可上天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答应我?“生命需要蜕变。”那个声音又出现在我的耳畔,细若游丝,撩拨着我的魂魄,四天、五天、……,我的身体正在干瘪,我似乎要死了。“生命需要蜕变,脱去那厚重的茧吧,它是你自己造的,孩子。”上天的声音愈来愈近,“你不会只是一只毛毛虫,脱掉你无谓的装饰与虚伪,看看这个世界吧,光明就在外面,是你阻断了它!”难道,我真的错了?
　　我开始挣扎,可紧裹全身的茧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它居然这么厚了。我日复一日地撞击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让我有些发疯。美人鱼还有幸福,而我……一天、两天……我终于精疲力竭。突然,一缕光线闯了进来,茧居然破了!久违的阳光,像多日不见的亲人,猛冲过来,安详而激动地抚慰着我,我努力着,一下、两下、……快了!快了!我伸出头,然后艰难地伸出身子,终于,我破茧而出。此时,身体似乎有种异样的变化,四周的空气也现出灵异的光彩,从森林的底部徐徐盘结,缓缓升腾,然后一跃而起。翅膀!我居然有了一双翅膀,一双那么大那么美的翅膀,我居然可以飞了!我兴奋地绕过草丛,穿过树梢,飞向向往已久的蓝天。“多美的一只王蝶呀!她是我见过的最大最美的蝴蝶。”百灵鸟发出惊讶的叫声,麻雀们早已看花了眼,我尽情地舞着,像灰姑娘一样忘乎所以。或许,这是一次新生。
　　我在晚霞的光辉中渐飞渐远,只留下美丽的影子在风中回转不歇。我是一只王蝶,华美而高贵,我是一只王蝶,华美而高贵!
　　“孩子,你终于懂得了生命,这才是我让你来到人世的真正目的,祝福你吧!生命本应该是美丽的。”
　　
　　魏文慧,甘肃会宁县第一高级中学学生。

• 魏文慧： 化蝶　/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