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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红光 文选 ]   

谈诗歌中的意象

◇ 邢红光

  我们阅读和欣赏诗歌,首先要理解和把握它,从而感受诗歌的美,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众所周知,诗歌的创作十分讲究含蓄、凝练。诗人的抒情往往不是情感的直接流露,也不是思想的直接表露,而是言在此意在彼,写景则借景抒情,咏物则托物言志。这里的所写之“景”、所咏之“物”,即为客观之“象”;借景所抒之“情”,咏物所言之“志”,即为主观之“意”;“象”与“意”的完美结合,就是“意象”。它既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又是诗人审美创造的结晶和情感意念的载体。诗人的聪明往往就在于他能创造一个或一群新奇的“意象”,来含蓄地抒发自己的情感。
  古人讲“立象以尽意”,借助客观外物来表达主观情感;又讲情景交融,物我两忘,天人合一。意象便是沟通艺术家主观世界和外部世界的桥梁。有了“人”“桂花”“月”“鸟”“涧”等意象,便有了王维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静谧恬然;有了“月”和“江”的组合,才有了张若虚“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的人生探问和深沉的宇宙意识。可见,意象是诗歌的灵魂。
  意象包括“意”和“象”两部分。它是根据“象”的某一特点和主观抽象的“意”具有某种相似点,而人为地为其设定某种关系的统一体。例如,“梅”作为一个客观具体的“象”时,它的本意是一种落叶乔木,性耐寒,早春开花,果实球形,味酸等。而在陆游的《卜算子·咏梅》中,“梅”作为一种意象时,诗人看中的是“梅”的诸多特点中“性耐寒”和“早春开花”这两点而舍去其它,这两点正与诗人所想表达的孤高、不谐流俗的品格相似,在这个切入点上,诗人找到了客观的“梅”与主观的“孤高”品质的联系。因此,在“梅”这个“象”中,诗人摈弃其本义而注入诗人主观抽象的“意”,使诗中的意象“梅”已不是植物的“梅”了。
  在一个意象中,“意”和“象”具有相似点。没有客观的相似点,就建立不起来联系,但藉此建立的某种联系却是主观随意的。在“象”的诸多特点中,每个诗人看中其哪一点与主观的“意”相似,每个人都有他个性的眼光,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理由。如“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人看中的是水流切割陆地而产生的不可逾越的距离感;“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诗人看中的是水的清浅透澈给人的柔婉清纯的感觉;“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日复西斜”,诗人看中的是流水的东逝不还而给人青春不再的惘然;“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诗人看中的是水流的持续不断而给人的无奈感等等。同样是水,因为诗人找的切入点不同,而表达的情感不同,给人的感受也相异。
  在“意”和“象”的关系中,“意”是主导。“意”决定了“象”,“象”反映了“意”。所以古典诗歌中的意象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诗人的主观色彩,只是或隐或显罢了。诗人在创作的时候,根据自己的审美情感和理想来选择不同的意象,而不同的意象选择也反映了诗人的个性、气质、思想以及当时的情绪、心境。例如,追求美好人生理想,追求人格完美的屈原,就常用美玉、香草、美人来喻美好的事物以及对理想的追求。厌恶污浊官场、爱恋田园生活、追求高洁人格的陶渊明特别喜欢菊,菊也几乎成了陶渊明的化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简直让人“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陶和菊已融为一体。归田后陶渊明许多诗中不厌其烦地以鸟自况,特别是“日夕归鸟”在其笔下频繁出现,可以看出这与陶渊明的生死观、义利观有莫大的关系;“翼翼归鸟”与陶渊明恍如一物,投身于宇宙大地,鸟之于山林,恰如陶渊明之于田园、自然。“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心性高洁,充满着浪漫主义瑰丽想象的伟大诗人李白就是如此痴迷地喜爱朗朗明月,从而频频邀月入诗。“一树梅花一放翁”,陆游又岂是为写梅而写梅,又怎不是一种自我形象的塑造?王维笔下的青溪幽深而又素净,活泼而又安详。其实,青溪只是一条不知名的溪水,为什么诗人赋予它如此的魅力呢?“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是诗人心境的袒露。我想,王维正是从青溪素淡的自然景致中发现了与他那闲逸的情趣和谐一致的境界,才选择了青溪。其实,仕途失意后的王维,淡泊的心境使他偏爱素淡的景致。明月、清泉、荒城、寒山、秋山、秋水、落日、孤烟——自然常在诗人的诗里出现。
  在意象中,“意”和“象”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它们有的联系比较稳定,有的却比较随意;有的联系比较明了,有的却比较隐蔽。意象非短时间形成,需经过千百年来不同诗人加工、锤炼、相袭使用才演变而成。在此过程中,著名诗人或诗作对此起着重要作用,例如“柳”作为汉民族古典诗歌的意象中“杨柳——离别——忧伤”的关系模式,最早可追溯到《诗经·小雅》的《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此经典名句为“杨柳——离别——忧伤”的关系模式奠定了基础。魏晋南北朝时,许多诗歌都出现“柳”字。折柳赠别唐时最盛,如李白《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渭诚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柳”“意”“象”间的这种关系模式的发展到宋代更为广泛。宋代的许多诗词都出现了这一民族意象,如我们所熟知的柳永《雨霖铃》:“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折柳送别”从此成为中国文化中一种诗意化的表达模式。杨柳依依,离情与杨柳相关合,柔弱的杨柳摇摆不定的形体,最能传递亲友离别时依依难舍之情,“柳”这一意象,受到民族文化与民族心理的规定与制约,成了历史文化的积淀。因此,在阅读和欣赏诗歌的过程中有必要总结、积累一些典型的意象。
  意象体现了诗人的个性、美学理想和美学情趣,是诗人心灵的窗户。意象作为诗人的主观情志的载体,把诗人的主观精神世界与外部世界联系到一起,使其成为由外部世界通向诗人内心世界的一座桥梁。诗人将其内心世界的情感转化为意象,成为诗句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而读者又通过感性的阅读,分析意象,从而达到与作者心灵的沟通。由此可见,通过把握诗歌的意象,就可以把握诗人在创作这一作品时的心境和感情,就可以把握诗人的审美情趣和审美理想。意象在诗歌中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意象外在形式表现得越具体、越形象,读者在阅读作品时的“第二次创作”就越容易与作者原本的初衷和情感贴近。
  诗歌之所以使我们感动,就在于诗歌的意象给我们描绘了一个充满想象、美的情感世界,就在于我们进入一个个诗人用心灵为我们构建的精神家园。诗人的个性体现了诗歌的特性,而反映诗人个性的意象,理所当然成为解读诗歌的桥梁。
  只有对意象有了清晰而深刻的认识,我们才能把握诗歌的内容,领会诗歌的主旨,进入诗歌的意境,感知诗人的情感;才能全面而深刻地把握诗歌,才会有诚挚的审美体验。对意象没有清醒而深刻的认识体会,对诗歌意境的理解也必然是模糊的,审美情感也必然是肤浅的。也就是说,我们很难完整领略到诗歌的美。所以,诗歌的阅读鉴赏,必须以解读诗歌的意象为突破口,以熟知诗歌意象为突破点。
  意象独特的民族特色、对诗人个性的反映以及它真切可感的形象美,都使它成为解读诗歌的最佳切入口,作为语文教师,就应该在诗歌教学中用意象为学生构建一座解读诗歌的桥梁,让学生跨越遥远的时代,跨越年龄和阅历的局限,走进诗人的心灵,与诗人进行心灵的对话,从而使中学生在解读诗歌时能真正感悟到诗歌的美,感悟到诗人对人生的体验。
  [作者单位:江苏省高淳县职业教育中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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