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篇名为《咱们小学时期的作文必杀句》的帖子被网络广为转贴,且引起了很多网友的热议。这位化名林嫣的发帖人,是一位80后媒体人。她在一天整理东西时偶然翻出一本小时候的作文簿,就把那些曾经得高分的作文中的经典句子摘下来,发到了网络上,如:
同学们看着清洁的教室,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笑了……(用于描写大扫除之后)
我毅然举起心爱的小猪存钱罐,砸了,把所有硬币都捐给了灾区小朋友……
今天路上我捡了一毛钱,交给了警察叔叔,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老师也表扬了我,乐得我一蹦三尺高……
……
很多网友承认,自己当年也写过类似句子的作文。这些句子被网友称为获高分的经典“必杀句”。林嫣说她当年并没有捡到过一分钱,也没“砸”过“小猪存钱罐”,因为小猪屁屁下有活塞,用不着如此“壮举”。葛红兵教授在博客中撰文认为,谁在教中国人撒谎?语文老师。此话当然有些偏激。把棍子全打到语文老师身上也有失公允。实际上语文老师的思维方式,以及他对“优秀作文”的评分标准,是与教育机制等多种因素相关联的。但我们应该承认,这种“主题(概念)先行、而不顾真情实感”,只要价值观正确、真实性可以忽略的作文评价尺度,危害不浅。它已经渗透到了很多人的血液中,尤其对后来以写作为业的人,影响巨大。
当我们看到有些作家,用“一本正经”的语言,写着情感苍白的官话、套话、假话时,我们就知道这一“顽疾”的根源来自何处。
与其讨论当代文学达到了何种高度,不如找找当代文学“病相”的基因是什么。与其为伟大时代缺少伟大作品而“焦虑”,不如追根溯源,从根基上培育伟大作家生存的土壤。当我在读卡夫卡的一些作品时,发现我们所认为“先锋”的东西,在他完全是一种感情的自然流露。在缺少那种感情的积淀时,仅仅是把他的那些“先锋”技巧拿来,只不过是一种“无病呻吟”的“伪先锋”而已。
复旦大学郜元宝教授在一篇文章中描述上世纪文学批评的状况时说:“80年代鼓励的‘创新’像条疯狗,追得人没命前奔,无法停下来小便。短短一二十年,理论批评界‘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从人道主义到后现代主义,从亚里士多德到德里达,从西方马克思主义到后殖民理论,一口气跑完了西方数世纪自然演化的道路。”是谁被追得“无法停下来小便”啊?不就是那些热衷“先锋”的作家吗?
为什么一些80年代的“先锋作家”们纷纷回归“传统”,其根本原因在我看来,他们骨子里并不具备卡夫卡等西方作家的那种“先锋”血液。在作品里也弄一点“变形”,玩一点“荒诞”,其实跟砸“小猪存钱罐”一样,才真正是一种“荒诞”。创作的根须必须深深地扎入土壤之下,经历从“唯实”到“唯心”的反哺过程。莫言说,“作家应该写他心灵深处最痛的地方”。从心灵深处流泻出来的作品,“魔幻”也能直达人心;没有心灵“痛感”的作品,貌似真实,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其“胡编乱造”的本相。
(选自《新民晚报》2010年5月15日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