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刘禹锡的《陋室铭》是一篇具有超凡艺术魅力的作品。这主要表现在全文自始至终都很含蓄,欲说之要义竟不直言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作者为什么不从花鸟虫鱼写起,而偏偏要从山水写起呢?——“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嘛。这,含蓄地表明了作者既是“仁者”又是“智者”。“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作者对“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超常引用(即活用)而以其“山”“水”等来起兴的,这种用法极其罕见。也就是说,这也是引用《孔子》名言的一种方法,与本文结尾明引孔子之言合为一个整体,使全文结构之圆合达到极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作者这一创新句式的运用,既总领下文,点明了主旨,又将德高于智蕴涵于其中,含蓄地表达了作者就是“君子”的深刻含义。如果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也用前边的句式写出来,那就是“室不在华,有吾则馨”。这样就淡化了主旨,比其原句就乏味得多了。“仙”为至圣之尊,“龙”为帝王之象,均无与伦比。“惟吾”岂不是凡人所罕有吗?由此可见作者是何等的清高不群!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是客观描写,同时含蓄地表达了作者坚强的意志。地润而苔痕绿,地润而草色青,绿者青者皆因地上有水——作者只是遭到贬谪,只相当于陋室之苔、草处在偏僻处,也是地(帝)上有水(薪水)的。作者看到这绿苔、青草自有它们的生命力所在,自然也就想到了自己不应消沉,不应一蹶不振,而在陋室里安安心心地“调素琴,阅金经”,一枝一叶总关情嘛。这,印证了“斯是陋室”,更隐寓了作者的恬淡之心,并于恬淡中充满生机的生活状态。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与作者谈笑或往来的是品德高尚而又有渊博知识的人(书籍中的诸葛亮、扬子云,孔子等即是,通过“阅金经”而与古代先贤们进行心灵的对话等),而没有蔡知州及其爪牙们。这表明了作者甘于淡泊、不为物役的高尚情操,不与权贵同流合污的高洁清峻的品格。同时也表明了作者以实际行动印证了开篇所隐含的清高不群。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素琴”与“丝竹”两者内涵是大不同的。琴是中国最古老乐器之一,是古代文人身份的象征。由此看来,作者之“调素琴”,隐去了自己是文人(智者)这一层意思;“阅金经”呢,是文人们的事,同样隐去了自己是文人(智者)这一层意思。“调素琴”也好,“阅金经”也罢,同样含蓄地照应了开篇的“智者”,又为后文表现作者是“智者”作了步步为营的铺垫。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作者表面上是鄙夷“丝竹之乱”,实质上是表达对“灯红酒绿”官僚生活的鄙弃,这也是含蓄的表现。这两句突出了一个“静”字,既与“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之客观环境的清幽相吻合,又表现了作者如山一般的沉稳,安心于“调素琴,阅金经”而观照了“仁者”,实在是含蓄之至呀。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这是为表现“和州梦得室”服务的。在作者心里“和州梦得室”是必然之事,可是并没有这样写。如果说“何陋之有”的引用暗含得深,那么“和州梦得室”则暗含得深之又深了。因为“何陋之有”之前省略的“君子居之”是孔子之言,是现成的,凡读过《论语·子罕》的人,都知晓这一点;而“和州梦得室”不是现成的,需要我们走近作者,与作者进行心灵的对话才能得到。
“孔子云:何陋之有?”以此作结又有很多妙处,即作者要表达的就是自己是一个“君子”,但又不以“君子”自我标榜。如果写成“孔子云:君子居之,何陋之有?”的话,那就乏味得多了。这一句出自圣人之言,何其有力呀!这圣人之言又是一个特殊句式,使作者就是“君子”这一意义的表达强度达到无以加复的程度!
古人云:“德才兼备是圣人,有德无才是贤人,无德无才是庸人,有才无德是小人。”以此观之,作者乃圣人也。可是作者并没有这样写呀。
总之,通篇处处都表现出了作者那谦谦君子的形象,处处都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认真品读之,真有“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或“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之妙矣!
彭文前,教师,现居湖北来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