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威廉·萨默赛特·毛姆是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和戏剧家。他一生著述极丰,广受读者欢迎。在其有关中国的作品中,他最看重的是中国古典文化,认同中国古典文化中的中庸练达,平和自然,追求精神与肉体,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精神,这种精神是其笔下中国写意画的主题。
关键词:毛姆 中国古典文化 写意画
威廉·萨默赛特·毛姆是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和戏剧家,1874年1月25日出生在巴黎。毛姆还在童年时期父母就先后去世,他被送回英国由伯父抚养。童年生活的孤独凄冷让他的性格变得孤僻、敏感而内向,对其世界观和文学创作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毛姆一生著述极丰,共创作了长篇小说4部、短篇小说150多篇、剧本30多部,广受读者欢迎。1908年,4部他写的舞台剧在伦敦同时上演,及至临终前,他的自传性长篇《人生的枷锁》(Of Human Bondage)已售出一千万册以上。他酷爱旅行,足迹遍布中国与东南亚,各地奇闻逸事都成为其小说题材。他的取材与风格还深刻影响了初露锋芒的张爱玲,在后者短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中尤为明显。不过毛姆本人对自己的评价却很谦虚:“我只不过是二流作家中排在前面的一个。”
1920年,毛姆前往中国游历,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神秘的国度,一切都显得陌生而富有吸引力,这次走马观花似的旅行让他对中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和了解。
毛姆的这次旅行差不多走了大半个中国,沿着水路从沿海深入到西南内地。他对中国乡村的景致有种发自内心的喜爱,那些美妙的山川景色就像山水画一样让他激动,正如他所写的那样:“山坡和谷地,树林和河流,都有着一种仙境般的神奇。”
在旅行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是毛姆来到中国的重要收获,由于他不会说汉语,所接触到的大多是一些在中国的外国人,像传教士、外交家、商人和水手等,他对中国的理解,很大程度上也是从这些人对中国的看法中获得的,这些人虽然在中国生活了多年,但仍不习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大都具有一种西方人的优越感和明显的殖民者心态。
每当在旅行中遇到了有趣的人和事,毛姆就会显露出作家对故事的敏感,把它当成一篇小说来写,比如《上帝的真理》一文,作者用简短精炼的对白和描写,表现了一个在中国三个月没和白人说过话的英美烟草公司代理人的孤独,体现了作者敏锐的观察力和对人性犀利的洞察力。
在毛姆有关中国的作品中,虽然也较多地展示了中国的自然和人文景观,但从整体来看,我们并不能从中描画出一个清晰的中国形象,只能得出一个抽象的印象。他既没有着重叙述中国人的体貌特征,也没有较多地描写人物语言,正如冯运丽所说,他笔下的中国人处于无名无貌无语的地位。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这些人了解不深刻,因而无法赋予他们鲜明的性格特征,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作者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关注的是一个抽象的中国,是中国人身上体现出来的精神。他没有局限于追求再现中国事物和中国人文景观的层面,而是转为关注和理解中国文化精神的内核,因此在他的作品里,中国就变得更加抽象,表现出来的只能是中国观念和中国文化的精神面貌。毛姆尤其看重中国古典文化,认同中国古典文化中的中庸练达、平和自然,追求精神与肉体、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的精神,认为这些是对西方文化的有益补充,这种精神是他笔下中国写意画的主题。
毛姆对中国古典文化精神的关注可以从他对中国20世纪初学习西方潮流的态度上体现出来。
毛姆刚来中国的时候,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高扬科学和民主的大旗,对旧文化发起了猛烈的冲击。他们提出如果不“扫荡三纲,荡涤五伦”,中国就不能“挹自由之空气,振独立之精神,拔奴隶之恶根,救民众之悲运”,把批判的矛头对准中国古典文化,其主要目的是变革图强,以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来挽救中国衰退的命运。
对于这场文化运动,毛姆是以另一种视角来看待的。他在《内阁部长》中虽然尖锐讽刺了那位内阁部长的种种劣行,但对于这位满清遗老的感叹却深表赞同:
中华文明,这一世界公认最古老的文明正在被无情地摧毁。那些从欧美留洋回来的学生正在把老祖宗数千年来建造的基业连根拔起,却又找不到东西来替代。他们根本不爱国,没有信仰,对圣贤也毫无崇敬之情,一座座寺庙因没有香客和信徒而破败,它们昔日的盛况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只能留存在记忆之中了。
毛姆和那个旧社会遗老一起惋惜中国古老文化在这场运动中所遭受的摧残,怀疑西方文明根本不能解决中国的问题。这当然是从西方人的视角来看的,虽有偏颇,但在今天看来,这种观点不无道理。
毛姆对维护中国古典文化的知识分子抱有的尊敬态度也体现了他对中国文化的偏好。他在中国游历期间,拜访“旧中国最后一位代表”,“老大中国的最后一条辫子”——哲学家辜鸿铭。他以“能够想得出的最客气的措辞写了一封信去询问”,请求与这位敢于对外国人摆架子的中国人会面,在见到他时,又表示这次拜访使他深感荣幸,并且不加辩驳地倾听而且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辜鸿铭对西方的愤慨和抨击:
但是你们,知道你们正在做什么吗?你们凭什么相信你们要比我们高出一筹?在艺术上和学术上你们就胜过我们?难道我们的思想家不如你们深刻?难道我们的文明没有你们的文明那么复杂,那么深奥,那么精细吗?这么说吧,在你们还住在山洞里,身上披着兽皮的时候,我们已经是一个开化的民族了。你们知道我们在尝试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实验吗?我们寻求以智慧而不是以强力来管理这个伟大的国家。千百年来我们成功地做到了。那为何白种人要瞧不起黄种人呢?这要我来告诉你吗?因为白种人发明了机枪。那就是你们的优势。我们是一群没有防御能力的人,你们可以不费力地置我们于死地。你们粉碎了我们哲学家的梦想:世界能以法律和秩序的力量来治理。如今你们正在教育我们的年轻一代懂得你们的秘密。你们将可怕的发明强加给我们。你们不知道我们学习机械的天才吗?你们不知道这个国家有四万万世界上最务实,最勤劳的人吗?你们认为我们得用很长时间才能学会吗?当黄种人能够造出跟白种人同样精良的枪炮并射击的同样准确时,那你们的优势何在呢?你们诉诸于枪炮,你们也将会由枪炮来裁决。
辜鸿铭是带着一种民族义愤感痛陈西方对中国的歧视,但毛姆却抱着一种赞同的心态倾听。
对于同样留学西方的另一位学者宋春舫,他却是另一种态度。宋春舫曾经留学于欧洲,是致力于中国戏剧改革的戏剧家。对于他不知庄子,不读古代哲学,毛姆给予了尖锐的讽刺。
从毛姆对这两位中国学者截然不同的态度中我们可以窥见他对中国古典文化和西方文化二者间态度上的倾斜。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来到中国是为了追寻中国“特有衰败的光华”,找寻堆放在角落里的“各式各样的东方的奇珍异宝”,寻找“消失在浓浓夜色里的”“所有东方的神秘”。但他不是出于傲慢和偏见,而是以一种敬仰和赞美的心态描画了一幅关于中国精神的写意画,画上的中国融美、和谐、纯朴自然和典雅神秘于一身。
(魏桂秋 济南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25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