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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海槟 文选 ]   

“武大郎”形象分析

◇ 郑海槟

  摘 要:《水浒》人物“武大郎”在其不多的情节中透露出的不仅是他的善良与可怜,还有隐藏在人物形象背后的男权主义色彩。本文试从武大的种种遭遇中发掘此形象甚至整部作品的文化意蕴。
  关键词:武大 形象分析 男权
  
  作为《水浒》中的小人物,“武大郎”的戏份极少,在较通行的120回版本中,仅第二十四、五回有所涉及。人们只知他是武松的哥哥,潘金莲的丈夫,最后被毒死,仅此而已。不过,他的作用又不仅是衬托武松的勇武,谴责潘金莲的不贞,其背后还蕴藏着备受争议的文化意义。
  
  一
  
  首先看的他登场,一来就是给主角当“背景”:“原来武大与武松,是一母所生两个。武松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般气力,不恁地,如何打得了那个猛虎?这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从身高、样貌到头脑,作者连着将他损了一遍。或许,这只是如实写之,但将其与武松放在一起,就丑态毕现了。文中说俩人“是一母所生”,言下之意不过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随后又把双方的仪表、气力等对比了一番,武大就明显矮人一截了,而偏偏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似乎作者写武大,并非真的写他,而是为了衬托武松。
  当然,认为兄长就一定要胜过弟弟的想法确实迂腐,但武大的处境着实尴尬,就连和其他次要角色相比,也不如他们。“金莲容貌更堪题,笑蹙春山八字眉。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风雨便偷期。”尽管潘金莲的名声不好,但作为反面形象的她至少还博得作者对其容貌的赞许,从读者的接受心理看,潘给人的第一印象要比武大好。反观武大,暂不论其自身缺陷,就说他作为潘金莲丈夫的身份,一听就让人联想到“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比喻,而这一对比也多被后人用作为潘平反的最好理由。不过,对于这样一个无论置于何处都令人感到多余的角色,作者却也还算“大度”,在其不多的情节中让我们稍微看清武大真实的一面。
  首先,憨实。在见到武松时,他说:“二哥,你去了许多时,如何不寄封书来与我?我又怨你,又想你。”接着就说明为何又怨又想:一是想念弟弟,二是想让弟弟给自己撑一下腰。听起来虽然可笑,但兴许是血脉相连,兄弟间说话也是直性子,武大在武松面前其实更像一个孩子。这一种对亲人的依靠并不矫揉造作,反倒真切。
  其次,愚钝。武大“头脑简单”,缺乏判断力和控制力,特别是在潘向武松调情不成反咬一口,以及武松执意离家时,他显出的茫然失措。虽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武大在面对家庭纷争时,其表现不得不让人怀疑,就算是犯傻,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看来,他不仅不是一个有心之人,更不是一个有脑之人。
  最后,懦弱。先看他搬家的原因:在清河县受到太多浪荡子弟的骚扰,闲言四起,只得迁居阳谷。而最明显的则是在潘面前,当时武松刚来,潘为了单独与武松调情,就让他去“安排些酒食来,管待叔叔”。武大只说了“最好”,等他回来后又被老婆叫去下厨,而且并无什么怨言或不满。就连武松都明白地说“你从来为人懦弱”。
  
  二
  
  尽管武大还不至于沦为“路人甲、乙”的角色,但其出现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读罢《水浒》,或只看武大出场的两回,人们记忆最深的估计就是潘金莲不守妇道之事了。对其际遇,好事者将之视为笑柄,道学家将之当作耻辱,戏剧家将之用作表演。他的出现,兴许就是为了将武松立起来,把潘等打下去。身为《水浒》中的一个男人,他与梁山108位好汉却相距甚远。
  一方面,与武松、潘金莲、西门庆和王婆的个别性比较。在故事情节的连贯性上,武大有三个推动作用:第一,在武松打虎之后把他领回家,跟潘对上了。这是矛盾潜伏期,而看戏份,武松在这段描写中显得光明磊落,潘虽表现得极不光彩,但也还风流得可以。再看武大,就是领进门、买酒食、跑跑场的片段,顶多起转场作用。第二,在武松被逼走后,同意让潘去王婆家做针线活。在这桩“地下买卖”中,我们讨教了王婆的精明歹毒,也见识了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情意绵绵”。在少了武松的场面,武大依然没得表现。第三,捉奸在床,反被毒打一顿。这回把性命都搭上去了,但重点还是没落到他身上。即便是临死前“恐吓”潘,也是拿武松做盾牌,他说“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的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在自己利益受损,生命垂危之际,武大依旧没能去捍卫自己的尊严,惟一可以“炫耀”的还是他的弟弟。于是我们又把目光投向武松,预设接下来武松为兄报仇的情节。“武大郎”的形象也就在如此设置中变得无能和无辜。
  另一方面,与梁山好汉的一般性比较。《水浒》通篇尽是男人间的斗争,而武大置身其中,且不说斗不过别人,就连与之同台竞技的机会都没有。这些好汉,要么武艺高强,像林冲;要么善于算计,像吴用;要么家世雄厚,像柴进;即便是高俅这般奸臣恶徒,还有踢球的“一技之长”。武大能做什么,烧饼?恐怕做得再大,也顶多是个御厨,哪能跟权倾朝野的高太尉相比。他们左右着别人的生命,更凌驾于妇女之上。而女人呢,在文中基本是被丑化、镇压得毫无尊严,孙二娘,丑女一个,潘巧云,荡妇一个,扈三娘,弱者一个。看看武大,既不能保护自己,又被女人压制。当他奋起反抗时,却也枉送了自家性命。
  
  三
  
  纵观全书,武大属于“被阉割”的形象,众人读《水浒》,多去看武松的勇武、潘金莲的淫荡、西门庆的恶霸、王婆的歹毒。对于武大,人们只觉得他是一个可怜虫,只是一个被妻子抛弃的男人。似乎人们谴责潘、西门等,不是因为他们损害了武大的利益,也并非杀害了武大。因为在视生命为草芥的乱世中,人命算不得什么。我们站在武大这一边,是因为潘金莲等破坏了传统的女子贞洁观,他们损害的是男权社会的利益;而出于道德评判和同情弱小的心理,才为武大而“奔走呼号”。可是,究竟为他呼喊什么呢?呼喊男权至上!人们对武大的同情,并不是可怜他,而是在努力抹去他留下的耻辱。
  《水浒》中的所有男人,或超出、或凌驾于老弱妇孺之上,男权色彩极其明显。而武大却例外,他是惟一被后者反压制的人。那作者用意何在呢?依然是反映男权的不可动摇性,作者牺牲他就是为了从侧面渲染男权的神圣光环。书中用了两种方法:一是直接写他们的英勇和强势,例如宋江为了保全晁盖,更为了保全自己,不顾一切大义灭亲,杀了阎婆惜;二是侧面写男权和伦理纲常不容侵犯,否则就被视为异端,必须遭到诛杀,潘便是典型。
  至此,我们发现,原来武大的出现不过是为了写潘的不贞,让她去破坏约定俗成的男权主义,进而激发起大众为维护这一纲常伦理“揭竿而起”,非得给潘等设个毁灭性结局。在这种契机下,武松再次出面,因为他是绝好的选择。让他去惩治潘金莲,一方面是为兄报仇,大义凛然;另一方面却是借他之手来警告那些意图出轨、挑战男权的人们。因此在情感接受上,人们自然而然去认可这种行为,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这招着实很妙,放弃一个武大,造就一个武松,不管是正面、侧面,武松所代表的封建男权拥护者,一下子变得冠冕堂皇。而武大,则继续被嘲笑,作者最多称呼他为“光荣的地下工作者”,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呢?
  像武大这样一个在男人中无立足之地,在女人里不被看上的形象,命运待他确实不公。作者不过牺牲了一颗棋子,精心布置好一个局,填满了为男权捍卫至死的将士们,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读者。几千年下来,其影响实在太深远了,以至于我们竟不知这是否已成为桎梏。
  
  参考文献:
  [1]施耐庵,罗贯中.水浒传[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0.
  [2]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四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3]赵树功.《水浒传》武大郎人格的悖反与其文化意义解读[J].明清小说研究,2005,(3).
  
  (郑海槟 广东佛山 华南师范大学南海校区中文系 528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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