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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士奇 文选 ]   

浅析《孔雀东南飞》中焦母心理的复杂性

◇ 李士奇

  摘 要:《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遣媳的心理极为复杂,有情感上的恋子心理、小媳妇熬成婆的报复心理、望子成龙的无奈心理、门阀观念下的攀高枝心理等多种心理,这些复杂的心理交织在一起,动态发展,形成合力,导致悲剧。
  关键词:孔雀东南飞焦母心理
  
  人的心理不仅抽象而且复杂,人的行为正是由这种内隐的心理活动的复杂性引起的。一种行为的产生,往往不是由于某一单纯的心理因素,而是由于多种心理活动复杂交错,相互牵扯,彼此影响,形成合力,最后共同促成的结果。透过人的某一看似简单的外显行为,我们往往能够发现其内在心理的复杂性。汉乐府长诗《孔雀东南飞》中,焦母蛮横地破坏儿子焦仲卿的美满婚姻,把无辜的儿媳刘兰芝遣回娘家,造成儿子儿媳双双殉情的悲剧。她不仅亲自毁掉儿子一生的幸福甚至生命,也让自己的余生充满了孤独和悔恨。千百年来,焦母成为恶婆婆的典型,为世人所痛恨。但是,焦母为什么要这样做?透过她所处的那个时代环境以及她的家庭地位、文化教养甚至个人生理等诸多因素,我们不难发现,焦母遣媳这一行为,有着极为复杂的心理动因。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情感上的恋子心理
  诗歌《孔雀东南飞》中,对焦仲卿的父亲只字未提,从焦母在驱赶刘兰芝一事上的绝对权力,可以推测出焦仲卿的父亲应该不在人世了。焦母生活在汉末建安年间,那个封建时代的女人一般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她们是依附于男人而生存的,服侍丈夫就是她们的职业。而丈夫一旦死了,儿子就会成为她们人生的重要支柱甚至是精神上的重要情人,但儿子总要结婚,总要拥有自己的情感生活。生活在那个时代的寡妇,注定要继续上演人生的悲剧。焦母作为一个寡妇,在儿子结婚后,有其爱而无处施爱,渴望爱但不能被爱,自然就会陷入情感的孤独之中。情感是自私的,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儿子,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占去,便会情不自禁产生嫉妒与排斥甚至恶意的挑拨,正常家庭的父母深爱孩子,将他养大不是为了自己分享这一结果,不是为了永远与孩子黏在一起,而是要将他推到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让他去过独立而自主的生活;而病态的母子情感则将亲子关系凌驾于夫妻关系之上,儿子与媳妇过于亲近会让婆婆觉得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会有意无意地阻止儿子与媳妇建立最亲密的关系。而儿子作为母亲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要回报母亲,也不忍心背叛母亲而与妻子过于亲密,这是千百年来婆媳难以相处的情感心理秘密。严重的恋子情结导致了糟糕的婆媳关系。在《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最大的过错就是她太聪明乖巧,太活泼漂亮,太温柔体贴,太能博得丈夫的爱心。社会的病态,家庭的残缺,焦母的自私,使刘、焦悲剧的发生成为必然。
  二、“小媳妇熬成婆”的报复心理
  古代的女子出嫁较早,夫家规矩多,特别是娘家无门无势的小媳妇,往往备受婆婆的刁难与虐待。待到婆婆老迈或故去,自己终于能够扬眉吐气时,已是满头白发,所以才有“小媳妇熬成婆”一说。可是,小媳妇熬成婆之后,不是去反思自己的不幸遭遇,将心比心,以实际行动去体谅和爱护下一代的小媳妇,而是以一种病态的“报复”心理,将自己过去所遭受的所有的冤屈,变本加厉地发泄在下一代的小媳妇身上。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了封建时代千百年来一直令人困惑的恶劣的婆媳关系。
  对《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我们虽然不能直接从诗句中找到她从媳妇熬成婆的历史,但我们可以通过历史逻辑推测出她的一些人生经历。焦母对刘兰芝的排斥与虐待,应该在很大程度上有这种病态的心理发泄的成分。刘兰芝论能力,“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论相貌,“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论孝顺,“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论操行,“守节情不移”;论夫妻感情,“二情同依依”。那么美貌、能干、纯洁、孝顺而又和丈夫情投意合的好媳妇,却遭到无端的挑剔和虐待:“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读到这里,我们不能不认为焦母实质上就是一个没事找事的虐待狂。这种对无辜者的摧残与报复,只能证明焦母在封建大家庭里心灵已经被扭曲。
  三、望子成龙的无奈心理
  《孔雀东南飞》故事发生的时代正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代,虽然是在东汉末年,但经过两汉的提倡与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与社会政治及世俗生活早已融为一体,以“礼”为中心的儒家思想观念、道德规范、行为方式早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渗透体现在婚姻上,则表现出维系婚姻的基础已不是男女双方的所谓的爱情,而是在“礼”的外表下所隐藏的家族的利益和家长的意志。也许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才会孕育出焦母的形象。
  《孔雀东南飞》中的焦家,应该是曾经的高门大户,但是到了焦仲卿这里却家道中落,他只不过做了一个衙门小吏。焦母背负着亡夫的的重托,忍辱负重,辛辛苦苦地把焦仲卿养大成人,希望他能够荣登高位,光宗耀祖。在焦母的心中,焦仲卿不仅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这个家、这个家族。焦仲卿是母亲全部的人生寄托,是这个家族复兴的唯一希望。他理应以家族为己任,修身忍性,谋取功名,责无旁贷地担当起振兴家业的神圣使命。但是,焦仲卿却显得那样不争气,“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不仅毫无自信,不思进取,甘于平庸,而且沉湎于儿女情长,自鸣得意。仲卿的这种表现,则让心气极高的母亲无法面对。自己教出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这样,名门望族的焦家后代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于是她把问题的责任推向了儿媳,都是这个女人把儿子带坏了,刘兰芝无形中已经成为焦家的丧门星,焦家的祸水。封建礼法与家族利益相结合,真挚的爱情则成为无谓的牺牲品。焦母棒打鸳鸯,赶走刘兰芝,也许正是她在望子成龙的梦想幻灭之际的无奈之举。
  四、门阀观念下的攀高枝心理
  门第观念在中国源于两汉、盛于魏晋,于隋唐后逐渐式微。《孔雀东南飞》故事发生在汉末建安年间,正是封建门第观念走向盛行的时期。在那个时代,门当户对应是男女婚姻的重要前提。对某些家庭来讲,比门当户对更为理想的是能够攀附上高门大户,这不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条实现家门昌盛的有效途径。
  我们从刘兰芝所受的教育和她嫁妆的数量推测,刘家并非贫寒之家,很可能是商人之家,富而不贵。而焦家,虽然曾经辉煌,但业已破落,风光不再,算是贵而不富。刘、焦两家的结合,应是某种程度上的优势互补,门户相当。我们从刘兰芝与焦仲卿二人的情感默契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因为共同的社会阶层、文化教养等等,容易产生共同的情感志趣。但是,对于自认为门第依然高贵的焦母来说,刘、焦两家的结合,焦家是一种低就。处在社会低层的人如果再心高气傲,就会总是眼睛往上看。强烈的家族功利目的,决定了焦母必然希望能够攀上比刘家更好的人家。诗歌结尾处,焦仲卿有了殉情的念头时,焦母这样安慰劝说他:“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这不仅说明焦母对自己曾经的高等门第的自恋,对刘家门第的鄙视,更充分说明焦母攀龙附凤的心理是何等执着。焦母决心要为儿子迎娶一个门第更高的女子“秦罗敷”进门,要找一个能使儿子在官场平步青云的靠山,为焦仲卿的仕途乃至整个焦家的发展奠定基础。焦母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无端驱遣刘兰芝就显得不奇怪了。
  焦母遣媳的行为背后隐藏的心理因素主要是上述几个方面,但还远不止这些,应该还有更多的其它心理因素融含在其中。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人的心理的复杂性,还表现在各种心理因素的动态发展过程中。
  刘兰芝、焦仲卿的爱情悲剧,令人痛心不已,但焦母本人也是一个悲剧人物。作为母亲,她爱孩子,她何尝不希望儿子独立与幸福;作为婆婆,对刘兰芝的种种优秀之处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心里应该是十分矛盾的。各种心理因素在她身上相互融合,相互矛盾,呈现一种动态的发展变化,取取舍舍,捉摸不定。最后,情感的自私与家族的利益占了上风,儿子的爱情与幸福败下阵来,人性的善良与宽容飘然而去。在这种矛盾的取舍中,展示的是焦母人性的扭曲与拙劣。但是,我们又无法横下心来恨她,她作为白发人送黑发人,面临晚年的孤独无依,应该充满悔恨与绝望,我们更应该给她的是同情。她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是社会环境造成的。我们真正应该批判的,是造成她人性麻木、心灵变态的封建制度和封建礼教。揭露封建制度、封建礼教、封建家长制的罪恶,应该是《孔雀东南飞》最深刻的社会主题。
  
  参考文献:
  [1]朱大刚.汉魏六朝诗鉴赏词典[M].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
  [2]郭维森.课文分析集(第三册)[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1983.
  [3][美]克特·W·巴克.社会心理学[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
  
  (李士奇 河南省周口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系 46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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