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1年第1期 ID: 152496

[ 李峥 文选 ]   

《达洛卫夫人》中的正常与疯狂

◇ 李峥

  [摘要]《达洛卫夫人》是英国小说家伍尔夫的经典小说。小说中作者对“正常与疯狂”这一对立元素进行了描写。本文试图从这一对对立元素入手,来分析它们在小说的作用,并从侧面表现克拉丽莎的人物性格。
  [关键词]正常;疯狂;克拉丽莎;达洛卫夫人
  
  《达洛卫夫人》是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用平实的语言,讲述了女主人公克拉丽莎在一天内的活动,情节平淡无奇,然而伍尔夫通过意识流的写作手法,细腻的笔法充分展现了人物意识的流动。伍尔夫构思这部小说时曾在日记中写道:“在这本书里,我大概有太多的想法。我要表现生和死,正常和疯狂。我想批判这个社会制度,展示它是如何运行的,展示它最强烈的方面。”从伍尔夫的话中可以看出在这部小说中,作者着力描写“生和死,正常和疯狂”的对立。本文着重分析小说中“正常与疯狂”这一对立元素,从而更好地理解小说的主题。
  一、“正常与疯狂”在小说中的体现
  《达洛卫夫人》的故事主要是围绕着一战过后,一位英国上层社会的太太达洛卫夫人和一位名叫塞普蒂默斯的精神病患者的现实生活和心理活动而展开。达洛卫夫人家要举行晚宴,小说中用女性意识流叙述了从早晨她独自一人去花店买花到晚上宴会的12小时里故事,展示了她的回忆和思绪,追溯了她从18岁到52岁间的欢乐与痛苦,爱情与婚姻的种种经历。小说的另一个主要人物是在一战中因受炮弹惊吓而患精神病的年轻退伍军人塞普蒂默斯,但叙述的主线一直是达洛卫夫人的意识流。作品最后以达洛卫夫人在家庭晚会上对塞普蒂默斯的自杀所产生的无限伤感与惆怅而结束。小说通过对这两个人物心理活动的穿插描写,彼此交织,展现了一战之后,传统的西方文化受到冲击,人们内心的困惑不安,焦虑以及恐惧。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正常和疯狂”的看法:正常是作者通过叙事展示的现实生活以及正常人的心理状态:克拉丽莎准备晚宴、塞普蒂默斯的妻子陪同丈夫进行治疗及二人的意识活动;疯狂的因素则始终流动在人物的内心,它不仅体现在塞普蒂默斯身上,还体现在女主人公克拉丽莎身上。
  在作者的笔下,克拉丽莎代表的是“生”和“正常”,而塞普蒂默斯象征的是“死”和“疯狂”。在人生面临选择的时候,克拉丽莎总能权衡再三,做出理智的决定,比如说选择和理查德结婚;而塞普蒂默斯在战争开始时,做出了一个让人觉得有点不正常的决定。他本是公司里面很有发展前景的年轻人,在公司好好干的话,完全可以在几年后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但是出于对祖国的热爱,可能也出于对波尔小姐的喜爱,爱屋及乌,他成为首批入伍的人之一,“去到法国,为了拯救一个几乎完全由莎士比亚的剧作和穿着绿色裙衣在一个广场上散步的伊莎贝尔·波尔构成的英国”。而正是这个去参战的决定使塞普蒂默斯的生活偏离了正轨,改变了他的人生。伍尔夫在她的日记中写到:这部书是“一种对于疯狂与自杀的研究:把神志正常的人眼中所见的世界和精神失常的人眼中所见的世界并列在一起。”通过把克拉丽莎的生活和塞普蒂默斯的生活并置,使理智与疯狂在更深的层次上产生了交叉和融合。
  小说中,女主人公达洛卫夫人是一位上层社会的家庭主妇,已年过半百,丈夫是一位国会议员。在她年轻的时候,放弃了与自己兴趣相投的,生性浪漫的彼德,选择了相对比较安稳的理查德。结婚后,生活虽优裕富贵但却寂寞无聊,长期以来她一直生活在一种莫明的孤独和恐惧之中,在漫漫的家庭生活中,逐渐丧失了她以前所拥有的纯洁和对自我的追求,只能通过举办晚会来打发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从克拉丽莎对结婚对象的选择中,不难看出她性格中理智的部分,虽然和彼德是真心相爱,而且志趣相投,“他们之间一向就有不用语言就能沟通的奇特的能力”。但是选择彼德的话,以后的生活可能不会很顺利,平稳,所以克拉丽莎最后还是忍痛割爱,舍弃了自己喜欢的人,选择了相对平庸,务实的理查德,婚后的生活果然如她所料,没有什么大波折,十分安稳。在表现克拉丽莎的性格时,作者选择了多角度的描写,从克拉丽莎周围人的眼中去侧面表现她的性格。“斯克罗普·珀维斯认为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她有点像只小鸟,轻盈活泼”,但生病之后有点苍白。花店老板皮姆小姐则认为她的这位老顾客“非常和善亲切,但今年显老了一些”。在女仆露西的心中,“她的女主人最美丽可爱———她是这些银器、瓷器。亚麻织物的女主人”。布鲁顿女士佩服夫人的敏锐直觉。艾丽·汉德森则敏感地揣测克拉丽莎,觉得她“势利眼”。在家庭生活里,她是理查德能干的妻子,又是伊丽莎白的虚荣心强的母亲。
  从表面上看,克拉丽莎的生活很平静,很正常,丈夫是国会议员,算是事业有成,女儿伊丽莎白乖巧漂亮,家庭生活也算是和睦的。但是在克拉丽莎的内心中一直涌动着不安的因素,外界的事情很容易影响到她,发生的一丝一毫的小插曲都可以让她的心绪波动,和彼德的往事,刚结束的战争,和莎莉在一起的回忆…从清晨买花到为晚宴做准备的整个过程中,克拉丽莎的思绪几乎没停过,在路上见到的每一样事情几乎都可以让她浮想半天。在向邦德街走去的时候,她还想到了关于死亡的问题,“抑或,相信死亡使一切完全终结,不也令人感到安慰吗?”从这里隐约可以透露出克拉丽莎对死亡的某种向往。在对过去生活的回忆中,克拉丽莎重新发现了生活里的闪光点,同时她也害怕时间的流逝,“她感到自己非常年轻,却又难以形容地老迈”。对生的眷恋和厌倦,对死的渴望和恐惧一直在她的心头交战,让她的内心十分矛盾,复杂多变。这些生活中的细微的小细节都能够引起她在情感上的共鸣,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克拉丽莎本身是个感情丰富,细腻的人。作者用意识流手法着力表现的,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物在普普通通的一天中的内心活动”,是这颗心灵接受的“成千上万个印象———琐碎的、奇异的、倏忽即逝的或者用锋利的钢刀铭刻在心头的印象”。如果从理智的角度来看这些思绪的片段,也许只能将它唤作“疯狂”。
  而小说中另一人物塞普蒂默斯是从一战中退伍的士兵。在战争发生之前,他是一名很有前途的公司职员,公司里的主管布鲁尔先生“预言他会在十到十五年的时间里坐上里屋天窗下皮扶手椅这个位置,四周满是文件和契约箱”。同时,塞普蒂默斯热爱莎士比亚。从这些叙述中可以看出,塞普蒂默斯本身是一个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可是在战后归来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在他的头脑里,无时不刻不在思考关于死亡的问题,他曾亲口说过“我要杀死自己;他看见墙上有许多;脸在嘲笑他,用可怕的,令人恶心的话骂他,许多手在纱窗周围对着他指指点点。而实际上根本没有别人在场”。塞普蒂默斯的这些行为看起来都是不正常,疯癫的,甚至他的妻子雷齐娅也不能理解他,觉得他越来越古怪。塞普蒂默斯在战场上曾结识了一个好朋友埃文思,但是当埃文思在停战前夕牺牲在战场上时,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反而为自己的无动于衷和理智状态感到庆幸。战争的经历使塞普蒂默斯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战争教育了他,提升了他,让他变得有点铁石心肠,丧失了感觉的能力。他对生活已经没有太多的憧憬,死亡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心上。塞普蒂默斯本身被当作精神病患者,他的精神状态和飘忽不定的思绪都似乎在表明他是疯狂的。
  塞普蒂默斯的精神世界是疯狂的,同时他也印证了主要人物克拉丽莎内心不同寻常的“疯狂”的因素。按常理来讲,一个生活安稳幸福的人是不会去想关于死亡的事情的,这也从侧面说明克拉丽莎的生活并不是让她很满意的。在整部小说中,塞普蒂默斯和克拉丽莎从未谋面,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在精神上他们还是相通的,在街上,他们曾见到过相同的事物;他们都曾思考过刚结束的战争,思考过生与死的问题,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归属,特别是对死亡的向往把两个人拉得更近,克拉丽莎感到自己“非常像他”。小说的结尾,在听闻了塞普蒂默斯的死讯后,克拉丽莎猛然清醒,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愚蠢的,她想到“没有什么快乐可以和这样的感觉相比:你结束了青春时代的得意,沉湎与生活的进城之中,在日出日尽中惊喜地发现了生活的幸福”。塞普蒂默斯的死让克拉丽莎重新审视了她的生活,使她重新发现对生活中的热爱,也让她获得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打消了心中死亡的念头,最后她又重新回到了聚会当中。
  二、对“疯狂”的解析
  在克拉丽莎对她过去生活的追忆中,可以看到在她内心里一直有自我的斗争。年轻时,她深爱彼德,却舍弃了自己所爱的人,选择了相对持重的理查德,选择了向现实低头,为了以后能后过得好,舍弃了自我;婚后,她的生活单调无聊,只能举办各种各样的聚会,在闲暇之余,她也偶尔会反省自己,为自己深陷上流社会不能自拔而不安,一方面对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感到厌烦,另一方面,又像飞蛾扑火一样心甘情愿坠入其中,当她知道自己没有被邀请去参加布鲁顿夫人的午餐时,她感到失落和痛苦。克拉丽莎的每一次选择,都一定程度地牺牲了自我,向现实生活妥协,而她又不甘心完全和生活妥协,因此她的内心里一直涌动着焦虑和被压抑的痛苦,焦虑和痛苦无处发泄只能化作种种疯狂的念头,在想象中去体验另一种人生。但是,在面对选择的关键时刻,克拉丽莎的理智总能占上风,性格中自我的部分被超我所压制,只能屈从现实,而这被压制的自我就成为了“疯狂”的源头,始终翻滚在她的内心。她会觉得即使在世界上活一天,也是很危险的,她常常感到莫名的惆怅,怅然若失。
  同样,在塞普蒂默斯的内心里,自我也一直在斗争。出于对祖国的热爱参加了战争,在战争中丧失了感觉的能力。亲眼目睹好友的离去,他无动于衷,在后来他老是说在家里看到了埃文思,产生了一种“已死”和“罪”的感觉,渐渐使他的精神崩溃而走向疯狂。他不愿意与人接触,即使是结婚的妻子;他自言自语,固执地沉溺于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最后,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愿被霍姆斯医生抓住,不愿屈从于布拉德肖爵士所谓的“均衡”,不愿意向现实妥协,塞普蒂默斯选择了用死的方式来完成他对疯狂的追求,对缺失的自我的完成,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而他的死也使克拉丽莎清醒,内心的矛盾斗争被打断,好让克拉丽莎能够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从某种意义来讲,塞普蒂默斯代替了克拉丽莎而死,他的死让克拉丽莎对死亡也有了一种亲身的感受,“她很高兴他这样做了,抛弃了一切”,在这之后,克拉丽莎获得了面对生活的勇气,恢复了对生活的感知能力。
  
  
  参考文献:
  [1]瞿世镜 《意识流小说家伍尔夫》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
  [2]伍尔夫:《达洛卫夫人》,王家湘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出版,第4,8,12,53,59,76,165,166页
  [3][英]弗吉尼亚·伍尔夫,瞿世镜译 《论现代小说,小说与小说家》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作者简介:李峥,郑州大学外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达洛卫夫人》中的正常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