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 2011年第3期 ID: 151206

[ 王紫星 文选 ]   

试比较老舍沙汀张天翼的讽刺小说

◇ 王紫星

  内容摘要:讽刺小说在先锋作家鲁迅手中开始萌芽,伴随着民众对幽默、讽刺等概念的认识加深,中国讽刺小说得到了深入发展,除鲁迅外,还涌现出诸如老舍、沙汀、张天翼等重要的讽刺小说创作者,他们利用手中的或犀利或温婉的笔刻画出了一个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形象,虽然人物所处的阶级有所差别,但贯穿其中的幽默、讽刺的意味却是相当深远。
  关键词:讽刺 幽默 老舍 沙汀 张天翼
  
  随着二十年代引进西方文艺理论的思潮,幽默与讽刺的概念逐渐为人们所了解、接受,此后三、四十年代讽刺小说作家与作品开始不断涌现。这些创作从内容上看,或抨击社会黑暗现实、揭露统治阶级的腐朽,或对城市小市民阶层的生活的开掘;从表现对象上看,或以知识分子为批判对象,或以农民作为讽刺主体,再者对国民党反动政客、叛徒、土豪劣绅等强烈批判。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早进行讽刺小说创作的当属鲁迅,其后老舍的京味小说侧重对市民社会进行深入解剖,是市民社会的批判者;再后来出现的如沙汀、张天翼等,其创作更具有鲜明的政治色彩,更冷峻辛辣。他们为中国现代幽默讽刺文学,特别是中国现代幽默讽刺小说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一)市民阶层的讽刺写手——老舍
  
  老舍自幼生活在小市民阶层,对下层民众的生活有着深刻的体验,因而在其创作中大量表现了对这样群体的关注;同时活跃于北京的民间传统文化深深影响了老舍,正是这种特殊的成长环境使他融多种文化于一体,培养了老舍幽默的性格。如果说鲁迅的讽刺小说强调的是“为人生”的目的,老舍的创作则重视“写人生”,他以极其敏锐的眼光发掘到小市民阶层所面临的新旧政权交替带来的双重压迫,描绘这些小人物可悲的际遇,通过对不同人生的叙述来反映时代的变迁,以讽刺为叙述手段将他熟悉的北京市民生活进行全方位的展现,既是写人生经历,也是写人的思想、情感与心态的变化过程,由此显现出北京特有的风俗民情、地域特征。
  老舍认为“讽刺必须幽默,但它比幽默厉害。它必须用极锐利的口吻说出来,给人一种极强烈的冷嘲;它不使我们痛快的笑,而是使我们淡淡的一笑,笑完因反省而面红过耳。讽刺家故意的使我们不同情于他所描写的人或事,讽刺家的心态好似是看透了这个世界,而去极巧妙的攻击人类的短处,讽刺家的心是冷的:因此讽刺多是破坏的。”[1]老舍认同讽刺所发挥的积极作用,但与鲁迅强调战斗性的观念有所不同,老舍的讽刺手法大多是比较温婉、具有一定的喜剧色彩。他的讽刺含有强烈的主观性,饱含着作家个人的情感喜好,擅于运用铺排、夸张,甚至是漫画式的戏谑叙述语气,同时还非常重视幽默的技巧。
  正如茅盾所说:“在老舍先生的嬉笑唾骂的笔墨后面,我感到了他对生活的态度的严肃,他的正义感和温暖的心。”[2]老舍的讽刺中流露出温和与宽厚的意味,同时也不缺乏对社会黑暗的关注,对统治阶级腐朽的揭露。《离婚》一文中张大哥一生都在为两件事情奔波,即做媒人和反对离婚,他认为一旦婚姻成定局,是不能离婚的,倘若离婚一定是媒人的过错。老舍处理老派市民人物性格的手法比较温婉,并没有犀利的讽刺,这既是作者为老派市民唱出的挽歌,更看到了老北京文化的必然衰落。《四世同堂》被誉为老舍的用心呕血之作,祁瑞宣是着墨最多的人物,作者描绘了他在伦理的家庭责任观念和革命的民族意识之间的矛盾,而由此引发的惶惑与苦闷,在他身上具有一般知识分子的通病——优柔寡断,这样人物的塑造,可以当做是中国革命进程中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意识形态的典型代表。
  
  (二)反动阶级的讽刺妙手——沙汀
  
  沙汀在创作上继承、发扬了鲁迅战斗性的传统,自觉将文学与革命斗争联系在一起,其讽刺的矛头指向了反动统治阶级。小说选材大多是以西北农村社会为背景,尤其关注国民党反动阶级走向瓦解的过程,正因如此,使沙汀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极少关注反动阶级群像的作家。他笔下的讽刺对象在本质上是丑恶的,但作者却并非一味凸显他们恶劣性格,而是在不同对象身上发掘其闪光点:白酱丹心狠手辣,但对自己女儿却流露出浓浓父爱;代理县长对钱财贪婪至极,迫害灾民,但却是个不乏风趣、幽默之人;在沙汀笔下,把这些讽刺对象当作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真实道出他们内心深处的情感体验与思想意识。创作态度与鲁迅极为相似,从不人为制造笑料,也不为逗人发笑而创作,既非开怀大笑,也非温情之笑,其笑中充满苦涩的味道,这种笑饱含着沙汀对一切丑恶事物的无情惩罚。代表作《在其香居茶馆里》,新县长的整顿役政引发了联保主任方治国与地主邢幺吵吵之间的激烈冲突,争吵中双方互揭其短,将国民政府的腐败无能与官场的黑暗彻底暴露,从而产生强烈的讽刺效果。
  作为沙汀讽刺艺术的构成,离不开小说的结构和语言特征。结构上看,作品中往往有一个“喜剧核心”,围绕该核心,运用大量悬念、突转等手段来结构剧情、展现人物独特的个性,从而加强作品的讽刺效果。以《在其香居茶馆里》为例,整部小说因抓壮丁而引发统治阶级内部争斗,正当冲突进行到最激烈时,却传来人已放回的消息,看似无休止的吵闹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可争吵中暴露出了统治阶级丑陋无耻的行径,其讽刺效果不言而喻。沙汀的讽刺语言比较严谨,没有油腔滑调,也缺乏澎湃的激情,但其中却不乏幽默,委婉的叙述中带有嘲讽,并常常出现犀利的反语。
  
  (三)对灰色人生的讽刺——张天翼
  
  张天翼创作目的是:“要揭露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展示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特别是要剥开一些人物的虚伪面孔,揭穿他们的内心实质。”[3]其小说继承了鲁迅的批判精神,讽刺特征主要集中在对黑暗社会的暴露与国民性的批判上。把镜头对准“中流社会”的市民,挖掘人物身上的劣根性,其小说揭示了各具特色的国民弱点:有阿谀奉承、一心想讨好上流社会纨绔子弟的小包(《包氏父子》);也有不敢正视现实、沉浸于自我幻想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温柔制造者》);最成功、发掘最深刻的是那些投机倒把、善于伪装的小市民的形象,华威的形象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作者采用的讽刺手段大致有以下几种:夸张、对比、反讽。在《华威先生》一文中对主人公华威形象的刻画是运用夸张手法的典型:坐着“像闪电一样快”、“踏铃不断地响着”的包车,拿雪茄时总爱把手指“构成一朵兰花的图样”。对人物外在形态漫画式的描写,突出了华威先生装腔作势、自命不凡的丑恶嘴脸。除对外貌特征的讽刺外,还对人物语言、行动进行夸张的描绘,使人物个性特征更鲜明更生动;《包氏父子》中对小包回家从不用手开门,而是用脚“磅”的把门踢开的细节描写,与在外对纨绔子弟的卑躬屈膝完全不同,把小包在家横行霸道的性格体现出来。
  对比的运用也是张天翼讽刺小说的常用手法。华威先生言行举止的极度不符,显示出人物的可笑之处:每次开会他总是坐到离主席台较远的位置,并声称自己不当主席,可当主席刚开始作报告,他却旁若无人地教训起来,虽然口上说着不当主席,但在行为上争着当主席,这种言行上的巨大差异越发加强了对华威形象的讽刺性。
  反讽艺术手法的运用常常能呈现出诙谐、辛辣又幽默的效果,在张天翼的小说通过一系列正话反说、庄语谐用强化反讽的力度。如老包不遗余力的供儿子小包上学,无非是想让儿子学成做官,为达到这个目标而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儿子的需要,可儿子不学无术,最后被学校开除才彻底让老包的幻想破灭;《新生》主人公李逸漠口口声声要“新生”,也想为此做出努力,在现实的生活中还是过着喝酒度日、游手好闲的生活,所谓的“新生”,不过是虚开的空头支票而己;通过这一系列作品陈述的实际内涵与它表面意义相互矛盾,事与愿违、适得其反,造成强烈的反差,使作品在反讽中揭示出世事的荒诞、人性的丑恶。
  
  注释:
  [1]老舍:《老舍全集》,第1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229页
  [2]舒济编:、《老舍和朋友们》,三联书店,1991年版,89页
  [3]张天翼:《<张天翼短篇小说选集>前言》,见《张天翼文集》第9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460页
  
  参考文献:
  张天翼:《张天翼文集》(共10卷), 1985年,上海文艺出版社.
  吴福辉等:《张天翼论》,1987年, 湖南文艺出版社.
  李庆信:《沙汀小说艺术探微》,1987年11月第一版,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曾广灿:《老舍研究纵览》(1929-1986),1987年11月第一版,天津教育出版社.
  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1998年,北京大学出版社.
  冯锡玮:《中国现代文学比较研究》,1995年11月第一版,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沙汀:《沙汀选集》,2005年1月第一版 ,人民文学出版社.
  
  王紫星,咸宁职业技术学院教师。

试比较老舍沙汀张天翼的讽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