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宁夏青年作家群继承了书写生死的文学传统。在其小说创作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涉及到少儿死亡。其表现少儿死亡的手法是多样的,并呈现出不同的风格与特色。宁夏青年作家群对少儿的死亡书写,激发强烈的悲悯之情,蕴含着至深的忧郁。
关键词:宁夏青年作家群 少儿 死亡书写
爱与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死亡作为人类现实生命中的文化禁忌,却又犹如一曲哀伤的旋律被中外文学大家反复吟咏、百唱不厌。崛起于20世纪90年代的宁夏青年作家群也不例外,在其小说创作中,有相当一部分作品以一定的篇幅写到了少儿死亡。
宁夏青年作家书写少儿死亡的手法是多样的。在《绑架者》、《英雄时代的铁器》、《牺牲》等作品中,详细描写了少儿的死亡过程,如写“我弟弟”:“干干的唇动得厉害,似乎想说一点什么,似乎想喊一声妈,似乎想喊一声大。后来我弟干干的唇往起一嘬,似乎要去吹灭一盏油灯,然后我弟平静了,他就这样走了。我看到我弟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向很深处隐去了。”[1]在《一季草木》、《割礼》、《咪勾,咪勾》等作品中,详细描写了少儿死后情状,如写“瘦瘦”:“跟睡着没什么两样,他枯槁的胸廓完全被那只盛满小米的麻包压扁了,所以,他很安祥地躺在他爸秋皮的怀里如同一张晒干的兔皮。”[2]在《开口说话》、《残月》、《列车》等作品中,简洁叙述了少儿死亡,如写“盼舍”:“大姨娘、大姨父深夜从县医院抱着盼舍回来了,盼舍已经无常了。”[3]在《一个女人的断记》、《获奖照片》、《写给明生的信》等作品中,通过他人转述来写死亡,如写“尤努”:“匆匆去时已经殁掉了,有人说是中暑了,但也有人说被车撞坏,扔到了路旁。”[4]在《给蝌蚪想象一种表情》、《暗杀》等作品中,通过幻象或梦境来表现死亡,如写“牛儿”:“一个小娃娃,精着身子,扬着一片很大的嫩绿的叶子,飘一般在河滩上跑。跑向那个黑洞……那黑洞突然呼吸了一下,一个飞跃,那黑暗而粗陋的头颅就突兀向半空,将小娃娃凌空卷去。”[5]
宁夏青年作家群对少儿死亡的书写,基本隐去了冷峻写实,既不进行真实客观的描摹,也不作直观状写,多采用儿童视角,呈现出明净、写意的倾向。季栋梁对少儿死亡过程进行了诗意表现:“平伸着两只胳膊,就从楼顶上飞了下去。”[6]既使在死亡书写最详细的《英雄时代的铁器》中,也是以少女的视角来写两个少年之死,尽量避免死亡本身的残酷与血腥。陈继明状写少儿死后情状,用笔简洁明了:“七窍流血,面容模糊,眼睛里、鼻孔里、耳朵里,全是血色的沙子。”[7]张学东以幻象表现死亡,也是如此:“大头的模样跟以前相比似乎睿智了许多,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不再像以前那样混沌不清。……他浑身上下自始至终都在往下滴着水,像是刚刚从河里走上来。”[8]同这几位作家相比,石舒清对少儿的死亡书写更为干净、诗意,几乎没有带“血”的字眼,如写“舍巴”:“那是碗大的一块石头,稳稳打在舍巴的背子里,舍巴的背子像弓似地弯了一下,就倒仆在地上。”[9]这种些微的差别,主要缘于作家所受到的不同的民族文化影响。
死亡是最高的哲学问题,也是最高的美学问题。当我们用极大的热情来关爱和珍视生命时,却发现死亡又作为一个既定的难逃的劫数在前方等着你,令你无法回避。宁夏青年作家群对少儿的死亡书写,深深打动我们的心,激起我们强烈的悲悯之情。
在宁夏青年作家群的小说创作中,绝大部分书写的是自然死亡的少儿。感染流脑的弟弟、得病的盼舍、发炎感染的舍巴均不治而亡,大头、牛儿不慎落井而亡,王明遭遇沙尘暴而亡,燕燕、水霞遭遇山洪而死,玲玲不幸被火车碾死,雅瑟煤气中毒而死……这些少儿正处在生命的花季,一个个美丽的生命如花飘零,去的是那样无情和无奈,让我们在感慨人事变幻、命运无常的同时,也为生命之花过早的萎谢调零而伤痛不己。
尽管宁夏青年作家群涉及少儿非自然死亡的篇目极为有限,但是,生活中的许多悲苦和伤害,因我们的无法挽回而经受的心灵的痛楚,却尤为突出地体现在对少儿非自然死亡的书写上。我们都知道,儿童的世界是透明的,他们虽然还不能完全看明白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但他们又决不是一个对生活无关痛痒的旁观者。当他们窥破了成人社会的种种虚伪和“无情”,此中的生活情形无疑会像一把利刃刺伤他们,在对社会“深深失望”之后,往往会选择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于是,我们在宁夏青年作家群笔下触目惊心地看到处在花季的解玉跳楼自杀、荞儿割腕自杀……我们也知道,少儿的心灵是脆弱、稚嫩的,社会又总是在漫不经心中,无情地伤害着这些稚嫩无瑕的心灵。因而,少儿纯净浅显的心灵在接受陌生事物、世风人情、世俗规则、人性卑劣时,是带了自身的伤痛在体会这个世界。所以,当我们在宁夏青年作家群的笔下看到,少年解玉在面对父亲的无情与同桌的沉沦时,荞儿在看到朋友“背叛”的照片时,燕燕在面对被毒打致死的黄牛失落上学的希望时,瘦瘦在几乎病态的打猫行为时,感受到的是一份切切实实的“成长的疼痛与忧伤”。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映物质。自然环境对一个地域人们的性格特征、文化心理、风俗习惯等起到重要作用,环境影响人生,也同时影响人的生死。正如阎连科所说:“人是改变了很多的环境的,可环境在更多时候却改变了人,塑造了人,创造了人的生、死,人生在世的过程。”[10]石舒清、陈继明、金瓯、张学东、季栋梁、漠月等宁夏青年作家群代表作家,均出生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他们或土生土长在西北,或曾在西北偏远的山区或牧区生活、工作、学习过。因此,他们对少儿的死亡书写,必然会受到西部现实生存环境的影响。
地处西部的宁夏,特别是西海固地区,现实生存环境非常恶劣。翻阅有关介绍宁夏的文字,我们常常看到这样的描述:“西海固,在宁夏可以算是一个专用名词。从地理概念上讲,它指的是宁夏南部山区;从人文意义上讲,它又几乎是贫穷的代名词。这里的山塬缺少河溪湖泊,这里的天空不飘带雨的云。这里的山因此浅黄深褐地干渴着,这里的人因此千年百代地贫穷着。”[11]“是全国经济极不发达的地区之一,由于历史的原因和生态环境的恶化,现在干旱少雨,土地贫瘠,生存条件比较困难,尚有许多地方、许多人口没有脱贫。”[12]
恶劣的生存环境必然导致贫困和疾病,将死亡实实在在地凸现出来,也迫使身处其中的宁夏青年作家们去审视贫困下少儿特有的人生境遇与人生姿态。作家们也多次谈到:“我的小说里大都有着相当真实的生活的影子。”[13]“说到底,小说总离不开跟我们息息相关的生活。”[14]宁夏青年作家群就是在贫瘠之中挖掘出一个“精神充盈的价值世界”,彰显出宁夏文学的特色。
(本文为2008年宁夏高等学校科学研究立项课题《宁夏青年作家群小说创作中的死亡书写研究》基金项目,项目编号:宁教高[2008]293号。)
注释:
[1]石舒清:《银子的声音》,中国作家,2001年,第7期,第144页。
[2]张学东:《咪勾,咪勾》,朔方,2003年,第1期,第39页。
[3]石舒清:《残月》,回族文学,2001年,第5期,第11页。
[4]石舒清:《一个女人的断记》、《伏天》,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4年版,第38页。
[5]石舒清:《暗杀》、《开花的院子》,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173页。
[6]季栋梁:《只有一种鸟的鸟群》,朔方,2005年,第3期,第22页。
[7]陈继明:《在毛乌素沙漠南缘》,朔方,1999年,第9期,第15页。
[8]张学东:《给蝌蚪想象一种表情》,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67—268页。
[9]石舒清:《牺牲》,飞天,1997年,第8期,第25页。
[10]转引自刘红:《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硕士学位论文),长春:吉林大学,2004年,第4页。
[11]冯剑华:《西海固星群》,朔方,1997年,第4期,第4页。
[12]王正伟:《“西海固文学丛书”总序》,朔方,2000年,第1期,第76—77页。
[13]白草:《写作,是一种苦功——石舒清访谈录》,民族文学,2005年,第1期,第46页。
[14]张学东:《自由言说或内心表白(创作谈)》,朔方,2003年,第10期。
参考文献:
[1]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郎伟.少年岁月曾心痛——读金瓯小说《刀锋与伤口》[J].朔方,1999,(10).
[3]郎伟.成长的疼痛与忧伤——读张学东长篇小说《给蝌蚪想象一种表情》[J].朔方,2004,(9).
(张静 银川 宁夏工商职业技术学院 75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