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爱情是人类生活永恒的主题,《诗经》中的爱情诗表现了诗经时代爱情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对爱情理想的执着追求,对爱人品貌学识的质朴要求,女性对爱情的大胆主动,婚恋由开放转向保守,在诗经的爱情诗中得到了突出而形象的表现。这种最纯美、最本真的表现至今仍让我们心神激荡。
关键词:诗经 爱情 诗歌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永恒主题,古往今来,无数诗人为之咏歌、感叹。作为我国诗歌的源头,《诗经》从文学的角度写出了男女交往的清纯本色,表现出对人类生命本体的尊崇和对人个体价值的强烈追求。朱熹《诗集传》写道:“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詠歌,各言其情者也。”诗经中的诗歌,特别是其中的“风”诗,确实有许多篇章表现男女之间的爱情,并已关涉到爱情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诗经》里的爱情诗可以看出,诗经时代男女之间的爱情是比较开放、自由的,其感情大都健康、朴素、诚挚而热烈,举凡恋爱生活中所有的忧喜得失、离合变化都在这些诗中有所表现。
一、诗经时代的爱情理想
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不论何时何地,人们都追求爱情,并期望获得完满的爱情。诗经时代的先民们,对爱情有着最本真的追求,他们的爱情理想最为纯粹质朴,却能在千百年后引起我们所有人心灵的共鸣。
(一)生死相守
周代社会是一个典型的农业社会,农业生产培养了周人安土重迁的观念,因此,对农业生产的破坏,由战争、徭役等造成的远离故土家园,不能与亲人团聚,也就成为人们最痛苦的事。这种感情反映在爱情中就是希望能与爱人相亲相爱,生死厮守,共建家园。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邶风·击鼓》写一位出征在外的男子对自己爱人的日夜思念:他想起他们从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想起如今生离死别,天涯孤苦,想起可能永远无法兑现这十六字誓言。这怎能不让他悲慨万端?这十六字誓言是他内心最深最美的期望,也是他对于爱情的最崇高的理想。这十六字是如此的惊心动魄,此后千百年文学对爱情的言说,似乎再也难以超越这十六字的概括。
(二)忠贞专一
当离别不可避免,长相厮守难以实现时,诗经时代的女性表现出她们对爱情的忠贞。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卫风·伯兮》写一位女子思念从军远征的丈夫,无心梳洗,只因所思之人在远方,梳洗了也无人欣赏。而思念之心无法排遣,也不愿排遣,甚至宁愿为之生病,为之头痛。贺贻孙说:“思伯而苦则首疾矣。首疾岂心所甘,然置伯不思则又不能,故宁‘甘心首疾’耳。”[1]相思成疾而心甘情愿,可见那时代女性用情之深沉,感情之坚贞。
不仅女性如此,诗经时代的男性对爱情同样也是诚挚专一的。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郑风·出其东门》写东门如云的女子都不能引起这位男子的注意,他心中所想的只有那“缟衣綦巾”、衣着朴素的一位姑娘。这样的表白一往情深。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对爱情的诚挚专一令人感佩。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诗经时代的男女都追求坚贞不渝的爱情,这是他们的爱情理想,也是他们的爱情原则。
二、诗经时代的择偶标准
爱情是男女之间相互吸引、爱恋的一种情感。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爱恋的对象,即择偶的标准,反映了一个时代的社会风尚和爱情观念。
(一)男性的择偶标准
爱美之心,自古即有;英雄美人,世代传颂。英雄爱美人似乎是传世爱情的标准模式。与当今时代男性择偶大都注重女性外在美不同,诗经时代的男性择偶则注重内外兼美。
这标准就表现在诗经的第一篇诗歌《关雎》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是说姿态美好,“淑”则是说品德良善。“窈窕淑女”兼说体貌之美和德行之美,也就是说内外兼美的女子才是君子追求的理想配偶。
其实,诗经中不独这一首《关雎》道出男性的择偶标准,《邶风·静女》中所言的“静女其姝”、“静女其娈”句同样也秉持了这一标准。“静”为贞静文雅之义,寓德行之美,“姝”、“娈”则表外貌之美,同样暗含了“内外兼美”这一男性择偶标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简单的八个字道尽了男性对爱情的期盼,这也许是任何时代男子对理想配偶的要求,只不过在很多时代难以实现罢了。在今天这个快节奏、要求高速高效的时代里,许多人已没有耐心了解人的内心,于是无怪乎偏向于以貌取人了。
(二)女性的择偶标准
男性择偶的要求是内外兼美的“窈窕淑女”。女性的择偶标准其实也是内外兼修,但似乎女性更看重男性的学识与胸襟。这标准在《卫风·淇澳》中道出:“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 这首诗以女子的口吻,赞美了一个男子的容貌、学识、胸襟,表达了对该男子的绵绵爱慕并对之念念不忘。“有斐君子”是一位文采斐然、文质彬彬的男子,他相貌英俊、学识广博、胸怀宽阔,这正是女性心中理想的配偶形象。
与《淇澳》注重男子学识与文采相类,《郑风·子衿》也表达了相似的择偶观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那让诗中女子长久牵挂的是一位穿着书生服饰的男子,他之所以如此让诗中女子倾心不已,是因为他有是读书人,有文采与学识。
三、女性对爱情的主动追求
在中国文化中,情感表达讲究含蓄委婉,人们一般不轻易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就爱情而言,更是如此。而且在爱情中,情感表达的主动者往往是男子,女子即使是长久深爱着一个男子也不会轻易开口,而是渴盼着心上人来对自己表达,更有矜持害羞者,在男子表达爱慕后,明明心里一千个愿意,表面上却没有明确的回应,有的甚至因之错失美丽的爱情,让人为之扼腕叹息。而诗经时代的女子,在情感表达方面可称得上大胆泼辣,她们甚至敢于当众向男子示爱。《召南·摽有梅》中的女主人公就是一位这样的女子。诗中写道:“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诗中女子对爱情的主动追求与强烈渴盼,以如此直白的呼唤来表露,简直是用生命的全部渴望在呐喊。千载之下,其情可感,仍在我们耳际回响。
除了大胆主动求爱外,诗经时代的女子还敢于直接诘问男子爱不爱自己。《郑风·褰裳》写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诗中女子对河对岸的恋人喊话:“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就捋起衣裳过河来(看我),如果你不喜欢我,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吗?”从中可看到,诗经时代的女子拒绝暧昧,希望感情的明晰与纯粹;追求当下可感可得的情感,而不奢求虚幻缥缈不切实际的爱情。这正如当代诗人舒婷在《神女峰》中所言:“与其在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总之,在诗经中,我们看到女性对待爱情不但大胆主动,而且十分干脆利索,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决不模棱两可,纠缠不清。这种主动与决绝的态度,在以后的时代里反而因少见而愈加珍贵。
四、恋爱婚姻由开放到保守
周初周公设立礼制,对恋爱婚姻也多有规定,这就给恋爱婚姻加上一些社会礼制的束缚,从诗经中也可看出一些对恋爱婚姻自由的限制,诗经时代的爱情经历了一个由自由到保守的过程。
诗经时代,对男女之情已经开始有所限制了。男女的婚姻大事逐渐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参与,不再是完全自由的了。《礼记·坊记》:“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孟子也说:“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2]《郑风·将仲子》中的女主人公正是一位心有所爱,但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而害怕“父母国人皆贱之”的女子。她无奈地对心上人喊道:“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她心爱仲子,却又畏父母、国人之言,这让诗中女子心中纠结不清,痛苦不堪。一边是自己所爱的人,另一边是自己的父母,那一边都不能抛舍,怎么办呢?几多愁苦,几多矛盾,形象地反映了女子在礼教束缚中的痛苦与无奈。
当爱人与父母之两难无法解决时,诗经时代的女子表现出一种决绝的态度:宁肯以死殉情,决不放弃爱情。《鄘风·柏舟》写道:“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诗中女子顽强地追求爱情婚姻的自由,呼母喊天,誓不退缩,表现出她在爱情受到阻挠时的极端痛苦和要求自主婚姻的强烈愿望。从中既可以看出当时女性追求恋爱自由、自由婚姻的迫切愿望,同时也深刻地反映出那时的爱情已经由开放而转向保守了。
诗经对爱情生活的描绘当然不仅限于上面所列四个方面,其他诸如相期密约的甜美,一见钟情的惊喜,求而不得的怅惘,不思其反的决绝等等,在诗经中都有所表现。可以说举凡爱情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都可以在诗经中找到,而且是最深挚、最纯美的表现。这篇小文当然不可能罗列诗经时代爱情生活的全部,只是就以上几个方面略作论述而已。
有人说,诗经中“有所悲有所喜,有所爱有所恨,也有所信有所望,不过可以说,健全的心智,健全的情感,是贯穿始终的脉搏和灵魂”[3]。这虽不专对诗经中的爱情诗而言,但诗经时代的爱情无疑具备其所言的“健全的心智,健全的情感”,它是华夏先民们最原初的、最纯朴的情感表现,它洗尽所有的铅华,留下了最美的本真!其中几多甘甜,几多辛酸,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窥见诗经时代那质朴而纯美的爱情。
注释:
[1]转引自扬之水著《诗经别裁》,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77页。
[2]杨伯峻:《孟子·滕文公下》,《孟子译注》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43页。
[3]扬之水:《诗经别裁》前言,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15页。
(吴宏伦 武警广州指挥学院语言教研室5104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