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鲁迅作为我国伟大的思想家,其作品包含了极其丰富的思想内涵,亦包含了他为人处世的生活态度,即人生哲学。而在中国除茅盾文学奖之外的又一文学大奖——鲁迅文学奖却以一种不谋而合的态势同样表达了其所具有的“反抗绝望”为内核的人生哲学。本文主要以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中的短篇小说来阐释这一主题。
关键词:鲁迅文学奖 人生哲学 反抗绝望
鲁迅文学奖是以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伟大旗手鲁迅命名的文学奖项,是为鼓励优秀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杂文、文学理论评论作品的创作,鼓励优秀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推动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的繁荣与发展而设立的,是我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大奖之一。鲁迅文学奖始创于1997年,由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第一届鲁迅文学奖评选范围,是1995—1996年间的作品,此后改为每三年评奖一次;第二届评选范围,是1997—2000年间的作品;第三届评选的,是2001—2003年间的作品;第四届评选的是2004—2006年间的作品。屈指算来,鲁迅文学奖已走过了十个年头,对奖项的制度和评奖标准也趋于成熟。而在鲁迅文学奖的评奖标准中,我们看到,无处不蕴含着对于鲁迅思想的重新塑造。
当年,鲁迅的“反抗绝望”的思想唤醒了无数的沉睡中的中国民众,使人们开始以一种新的视角来审视中国的传统文化,审视固有的文化态势。1997年创始的鲁迅文学奖同样继承了这一光荣传统,在这七个奖项中,单独以短篇小说来阐释“反抗绝望”这一文学主题,在对鲁迅思想的深层次研究上并不显得突兀和不可想象,它仍然深蕴着鲁迅思想的精神内核。
在评定过程中,我们发现,并不是所有好的作品都能获奖,读者以及评奖专家往往对于作品的好坏有着不同的理解,而评选专家对于哪些作品可以入围、哪些作品不能入围亦是有着自己深刻的见解,相应的有的获奖作品也并不被普通大众读者所喜欢。那么,是什么使鲁迅文学奖在评定此部作品,而舍弃了彼部作品呢?笔者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与鲁迅自身的精神世界有着很大的关系。
一、鲁迅的“反抗绝望”
鲁迅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绝不是简单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这样的“三家”就可以界定的;鲁迅在中国文坛的地位也不是“一面旗帜”、“一个方向”就可以概括的。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灵魂,是中国文学得以发展的不屈动力,是承先启后的一个重要性的人物。在中国的现代文坛上,恐怕也只有鲁迅,以这样一种毁誉参半的角色存在着。正如毛泽东所说:“鲁迅在中国的价值”,“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是新中国的圣人。”[1](P43)“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2](P48)鲁迅是中国的窗口,通过研究鲁迅,我们会更好地了解中国,了解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人心,中国的精神及灵魂。而设立的鲁迅文学奖,则是在更高层次上来继承鲁迅精神。
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坛上一直是以一个精神导师的角色而存在的,毛泽东的“三家”的提出奠定了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坛上的地位,他并以一个不变的方向、旗手的象征性意义在中国现代文坛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以鲁迅所命名的“鲁迅文学奖”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鲁迅精神的复归。鲁迅,在中国文坛上创造了一系列为众人所知的典型形象,从阿Q到祥林嫂、从孔乙己到华老栓,在这许多的人物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作者对于一种生命意识的张扬,对于一种绝望谷低的悲天性反抗。
1925年3月18日,鲁迅在致许广平的信中说:“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着偏激的声音。其实这或者是年龄和经历的关系,也许未必一定的确的,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3](P520)在这一段话里,鲁迅提出了要对于黑暗进行反抗的决心。这种无可挽回的“绝望”处境唤起了“我”对生命意义的再认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这种“绝望”的反抗之鲁迅在其叙述中步步深入地揭示着“希望”的消逝与幻灭,显示出“绝望”与“虚无”的真实存在和绝对权威,但一种独特的心灵辩证法又使鲁迅作品中的主人公以这种“绝望与虚无”的感受为起点,挣扎着去寻找和创造生命的意义,并充满痛苦地坚守着创造中国人及其社会的历史责任。
那么,我们再以这样的一种激情来反观历届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部分,我们发现,这些硕果也深含着对于不妥协的命运的张扬,对于绝望的反抗。
二、鲁迅文学获奖短篇小说的“反抗绝望”
四届鲁迅文学奖共评定出二十篇短篇小说,这二十篇小说并不能说个个都十分优秀,作品的好坏不仅仅取决于专家、学者、评论家的好恶,在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普通大众对于作品的接纳程度。而这二十篇短篇小说中有些也的确存在着让读者读不懂的情况,但是,这些作品却渗透着其作家的人生哲学和对生命的悲剧性体验,两相结合使之获得了某种形而上学的意义。正因如此,我们找到了这二十篇小说中一种深刻的精神联系,潜意识里所表达的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鲁迅先生一生所致力于的“反抗绝望”。 就如同鲁迅在给赵其文的信中说的“虽然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4](P442)
《哺乳期的女人》写了旺旺,这个留守儿童渴望母爱的故事,既反映了社会的现实,同时,也说明了人们心灵上的隔膜。《老屋小记》写的是关于生命,关于死亡的故事,这个主题也是史铁生在残疾了之后最常写的主题——关于希望,关于梦想:人活着没有过不去的河,只要心中有梦想,就可以飞翔。《雾月牛栏》——迟子健写的东西常常给人一种在内心里淡淡的哀愁。她绝对不是一个感情突然释放的人,她写的文字也不是。就如同那个《逆行精灵》、《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看了想哭,但是你又会觉得哭是一种奢侈。文中的宝坠因为一次意外的意外而永远地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包括他的道德观,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的性格,变成了一头牛。这不是他的错,这也就是为什么迟子健的东西总是给人一种玄幻的感觉。《心比身先老》更突出了对于文明的反抗。在现代化进程的今天,在物质极大丰富、精神生活极度空虚的新时代,人们在回首古老文明时突然发现,我们现今所谓的文明是真的文明吗?人类在又一次的莽撞后迷失了自我。《赵一曼女士》这样一篇相当于人物传记的短篇小说,作者在这里所要表达的不仅仅是赵一曼女士对于死亡、对于囚禁的反抗,更是作者对于共产主义信念的美好向往。《镇长之死》则是表达了对于那个黑暗时代的无言反抗,作者用一种歪曲的手法叙写着镇长之死。作者、读者都知道事情的始末真相,唯有小说中不知情的人物把镇长一步步送上了死亡的十字架。当代作家写人物好像都走入了一个误区,好像不写好人得不到好报就不足以显示人间的罪恶,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用一些正面语言来表现人世的美好呢?这种风格也极像鲁迅,总是给人类以沉痛的打击,并还要让他们坚强地活下去。
《厨房》这篇小说可以用鲁迅的《娜拉出走之后》来回答,当代的女人在最初离开家的时候,如娜拉一样是带着极度的厌弃的,而最后,当女人过腻了独身生活发现婚姻的重要后,却很难再回归家庭。《吹牛》写对美好人性的赞美。《清水里的刀子》讲看破生死后的超脱。马子善老人全家对待牛的感情,已不仅仅是一头牛,它还寄托了全家人对于死者的思想与超脱之情。希望牛能代替死者免于处罚。全文无一处写爱,写情,但是我们从其中却处处读爱,处处读情。中间既有夫妻之情,更有主仆之情。人间处处是温暖,这种爱的体现,于无声处使人心暖。迟子健是两次获得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部分的作家,《清水洗尘》中天灶对洗澡已经不只是普通意思义上的除垢,更像是一个祭祀活动,一种神圣的、对于自我的尊重。与鲁迅的《肥皂》不同的是,同样是写洗澡,迟子健是用女性的柔情来写,鲁迅却处处充满了霸道的撕裂。《鞋》的作者刘庆邦可以说是底层写作的第一人,小说中清新的叙写夹杂着淡淡的哀愁,让人无奈又让人同情。
《大老郑的女人》有一种沈从文与汪曾琪小说的味道,小城清新的气息,使原本不为世人所容的感情充满了人性的气氛。小说中大老郑的女人并不是他的老婆,这个女人行使着婚姻中女人的职责,并相应地收取报酬,这是一种公平的处理方式。《发廊情话》与王安忆之前的小说不太一样,平民色彩更浓重些。不像《长恨歌》等作品,充满了绮丽的味道。《上边》最大的看点就是写出了空巢家庭的空虚与寂寞。《驮水的日子》带给人的不仅仅是感动,还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在牵引着读者的每一根神经——学会尊重、学会体谅、学会关怀。上等兵对待黑家伙没有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他只是把黑家伙当成了连队的一部分,承认它的劳动,换来的却是黑家伙对于上等兵的忠诚。
《白水青菜》——简单有多难——同样的爱情,相似的情节,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辛酸。在这篇小说中,讲述了一个极其浅显的道理——简单,是最复杂的状态。一碗白水青菜汤,是用多少心血,用多少精力来熬制?过去了的爱情,又是否能再回来?这些值得深思的话题,难道真的是一碗白水青菜汤就可以解释的吗?我们每天都在面临着不同的选择,小到去选择柴米油盐,大到去选择身边的朋友,体己的爱情。可是在故事的尾声,我们往往会感觉到我们错了,我们总是在最错误的时候不会反思自己,而是想在别人的身上找根源。今天,在一个过于快速的时代里,如何让爱情保鲜,如何让自己永远处在一种不断上升的状态,我们在这个时代里可以做的和不可以做的又是怎样?我们每天都在思考什么,我们所思考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这种意义可以持续多久,是天长地久,或只是曾经拥有,我们总是迷失了自己,迷失于所有的关于自我、关于爱情的,种种不可更改的十字路口。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以为自己看到事情的始末后还可以重新来过,岂不知,在原位,已经没有另一个他的她在等待了。错过了,就是永远;回头,只会徒增黯然。《城乡简史》或许可以算得上是新的“自下而上”的文学史的写作。一个账本,改变了两家人的生活。只是一个账本,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不算什么——仅仅一个心病而已,但是对于另一个家庭来说,却是一个不曾打开过的世界。《吉祥如意》写对于美好人性的向往。《将军的总队》写关于死亡,关于命运——一个人的一生,靠什么来计算,无从算起。《明惠的圣诞》中圣诞于明惠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在第一个圣诞的时候,她进入了李羊群的家里,随后便产生了一种认同上的危机——“我是谁”的问题,她自以为进入了城市人的生活。但当第二个圣诞到来时,当李羊群带着她去小上海看见他的朋友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进入到那个圈子,自己的未来,也只能是像女工一样在艰难生活中老去。
三、“反抗绝望”在复归中升华
在获奖的这些短篇小说中,反抗命运(《老屋小记》、《雾月牛栏》、《鞋》、《发廊情话》、《将军的总队》、《明惠的圣诞》),反抗文明(《哺乳期的女人》、《心比身先老》、《厨房》、《吹牛》、《清水里的刀子》、《清水洗尘》、《大老郑的女人》、《上边》、《白水青菜》、《城乡简史》、《吉祥如意》),向往人性(《驮水的日子》),反抗黑暗势力(《赵一曼女士》、《镇长之死》)……颠覆着个体人在生活中所存在的一切不合理的因素。这些作品所具有的反抗意识虽然没有鲁迅深刻,但是在这个时代它们同样是不可缺少的声音,或许这种对于绝望的反抗还不是很彻底,又或许这种绝望已不同于鲁迅时代所具有的绝望。但是,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和鲁迅所要重申的都是对于美好人性的呼唤与对于罪恶的反叛。鲁迅文学奖中的“绝望”的表现可能来自于社会,可能来自于内心,也可能来自于人类思想境界中所固有的顽疾。这种对于绝望的反抗既是对于鲁迅“反抗绝望”的人生哲学的复归,同时也是对于当代文化形态下,人类对于自身的反省。
鲁迅的性格品性中有一种罕见的艺术力量,他能够把自身所具有的强烈的生命气息注入到作品所要描绘的独特的性格和情境中去。鲁迅文学奖获奖的二十部短篇小说同样传承了这一独特的艺术魅力。它们所描绘的或是一个场景(老屋、牛栏、发廊、厨房),或是一种事物(棋、汤、刀、荷包),或是对人生的感叹,或是对人物的史诗化传写,它们把对现实的描绘转化为对人生的深邃的思考。可以说,鲁迅文学奖以其特有的风格,以其不同于“百花奖文学奖”、“茅盾文学奖”毅立于当代的文坛,它同样也是以一种对于人性的反传统复归使得这二十部短篇小说的思想性与文艺性相结合,在鲁迅的“反抗绝望”的生命哲学和精神嗣响下体现着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
注释:
[1]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2]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北京:鲁迅研究月刊,1975年,第12期。
[3]鲁迅:《鲁迅文选》,南宁:广西日报编辑部,1976年版。
[4]鲁迅:《鲁迅全集》(第1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苗立忠 沈阳 辽宁现代服务职业技术学院 110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