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就《古诗十九首》美学趣味的表现形式试作探索,认为其审美趣味主要表现为自然、含蓄、悲凉和浑雅等四个方面。这些表现对后来的文学审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研究、分析《古诗十九首》,对于中学语文教学工作,有着十分重要的指导、借鉴意义。
[关键词]自然;含蓄;悲凉;浑雅
《古诗十九首》标志着五言诗的成熟,崭新的诗歌形式及圆熟的艺术技巧,为五言诗的发展奠定了牢固的基石,在我国诗歌发展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正如叶幼明所说:它是我国诗歌由“言志”向“缘情”的方向发展的开端,由叙事向抒情方向转变的伊始。它尽情地毫不掩饰地抒写个人情怀,为我国古典诗歌开拓了新的描写领域。”在艺术形式上,《古诗十九首》也为文人五言诗的创作开辟了一条新路,创作出了一种雅俗相间的文人五言新诗体。
一、《古诗十九首》的自然之美
首先,语言上。《古诗十九首》的作者,一方面积极汲取《诗经》“国风”民歌和汉乐府民歌质朴、清新、自然的语言营养,一方面将自己的喜怒哀乐直泻笔端,从而使诗歌中活跃着民歌所特有的清新而浓郁的生活气息,呈现出一种生动自然,平易畅达而带有文人色彩的语言风格。如“荡子行不归,空床独难守”“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不如饮美酒,被服执与素”等,无一奇字,无一奇句,只是用平易通俗的语言,但又无一处不生动,无一处不妥帖,把诗人的感情表露得那中体味到诗人深广而激切的愤慨。
其次,叠词使用上。如《青青河畔草》前六句诗:“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墉。”这四个叠音词分为三个类型,而在每个类型中彼此之间又有区别:“青青”和“郁郁”同样是形容植物的生机畅茂,但“青青”是植物的颜色,而“郁郁”则是植物的形态;“盈盈”和“皎皎”同样形容人的风姿,但“盈盈”指体态,“皎皎”则指意态。这四个叠音词,不但形容的对象不同,而且在用法上也错综变化:“草”的“青青”和“柳”的“郁郁”是自然景色的配合;“柳”的郁郁和“楼上女”的“盈盈”是物的形态与人的风姿的配合,这些都是青春活力的象征;“皎皎”是少妇的青春光彩。这些叠词互相配合,由远而近,由物及人,由朦胧而清晰,鲜明刻画了楼上女的形象,描绘出一幅生动活泼、青春灿烂的生活画面。
二、《古诗十九首》的含蓄之美
首先,表情达意及说理上。在关于自然景物和环境的描写方面,《古诗十九首》大都以凄清孤冷的秋冬季节为背景,以此来渲染一种人生凄凉孤寂的气氛。诗人常常用“飘尘”、“晨风”、“蟋蟀”、“秋蝉”、“白露”、“秋草”、“白杨”、“悲风”等带有明显伤时特征的意象,委婉含蓄地表达凄凉悲哀之情。如《东城高且长》之“回风动地起,秋草姜已绿”《驱车上东门》之“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等,都可谓是借凄凉之景抒悲苦之情的绝妙好诗,读后无不令人惊心动魄,悱恻感人。《西北有高楼》通过听音乐引起徘徊之士的嗟叹,表现了“知音难觅”的主题。全诗未写一个愁字,却又说不出的愁思,未写一个情字,却含无限情思,因而显示出特有的含蓄美,真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其次,比兴等手法的应用上。《古诗十九首》中成词、成句的运用恰到好处,不仅丰富了诗歌的语言容量,也使诗篇表现出含蓄之美。在《古诗十九首》中,《诗经》、《楚辞》的成语极多,它的用法都起到了暗示其未申明的涵义的作用,言近旨远,语近情遥,含不尽之意于言外,形成了诗文含蓄的美,正如钟惺所言“古诗之妙,其词婉,其意微,贵在能使人思。”《古诗十九首》婉转附物、善用比兴。如《冉冉孤生竹》首六句:“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诗由“结根泰山阿”的“孤生竹”起兴,用孤竹结根泰山阿比喻妇与君新婚,从而引出下文。其中既有新婚少妇光华艳丽的优美形象,又有草木零落,美人迟暮的感伤情怀,含蓄蕴藉、意在言外。
第三,曲终奏雅,意在言外,使人回味无穷。《古诗十九首》的结句,大都具有收束全篇,曲终奏雅,意在言外,余音袅袅之艺术魅力。试看《青青陵上柏》末二句:“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意思是说,统治阶级只知一味地穷奢极欲、腐化享乐,乐其心意,而忧思有何相逼迫呢?诗人旨在指责统治阶级日薄西山却仍旧忘情花天酒地、自我麻醉的昏耽和愚昧。诗人这两句对统治阶级没落的预感,用反洁语气启发读者的思考,可谓立意旷达,足以唤醒醉梦,余音缭绕,回味无穷。
三、《古诗十九首》的悲凉之美
《古诗十九首》的悲凉之美主要表现在对苦难人生的反复歌咏上,表现在诗人苦心营造的凄迷缠绵、深情幽婉的意境之中。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思想内容及主题上。《古诗十九首》的悲凉风格,表现为生命无常、人生苦短、生不逢时、功名不立、知音稀少等悲怨主题。如《回车驾言迈》中“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流露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情绪。道出了文学的悲凉本于人生的悲凉。
其次,对“悲”的审美心理上。《古诗十九首》运用比兴、象征等手法,塑造出独特具体的悲剧形象:游子、思妇、旷夫、怨女。《明月何皎皎》以明月当窗照罗床起兴,勾勒出一个夜不能寐、仿徨泪下的寂寞游子形象。明月的清辉本就令人愁思翩趾,更何况还是他乡的一弯冷月。就诗歌的内容而言,虽然从生活层面理解,让人感到缺少阳光的苦涩,但从审美的角度看,悲楚的艺术形象能给人以隽永的审美享受。《古诗十九首》正是运用比兴、象征、烘托等表现手法,才创造出悲凉的艺术境界,令人回味无穷。
第三,诗歌意象的选择上。人的情绪与诗歌的情感色彩有直接关系,不快乐的时候,诗人眼中的事物往往就会变得灰色暗淡,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诗人笔下的景物常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作者将主观情感投射到客观对象上:“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这即是审美主体以自己的审美心理和情绪,观照对象时所产生的外射或移注的独特审美现象。将主观感受、悲哀之情灌注到客观景物中,使作品里的自然环境涂上了一层悲凉黯淡的气氛。
四、《古诗十九首》的浑雅之美
首先,意境浑融,没有支离破碎之感。如《明月皎夜光》是一首失意者埋怨朋友不相援引的诗。作者在秋夜仰观于天,见“众星何历历”,又俯察于地,见“白露沾野草”,时节的推移引起了感叹,这感叹又与人情的变化紧密联系。富有秋天季节特征的蟋蟀、秋蝉是悲苦的象征,玄鸟却“去寒就暖”,二者对比,遂联系到自己与“同门友”的处境,从客观事物过渡到主观心情。然后又从箕、斗、牵牛诸星的徒有虚名,落到朋友的实无益处之上。全诗情从景出,景中见情,时节炎凉关乎人情冷暖,加上结构的“茫茫然若上下不相属者,其用意善藏”,故能使之从朴实无华中不见斧凿之痕,却又情景交融,极有意境。
其次,生命意象的组合及它与诗之表达主题的浑然一体。《古诗十九首》有其独特的意象群,这些意象在《古诗十九首》中具有鲜明的特征,而且它们的组合更具有其独到之处:浑然天成,无斧凿之迹。《古诗十九首》中生命意象是贯穿于诗中的一条主线而且形成了对生命的各个角度的思考。《古诗十九首》中生命意象分为生命永恒、生命短暂以及生命死亡。生命意识作为人类的基本意识自远古以来就已经存在。面对着自身短暂而有限的生命,和自然界中存在的永恒的物象,诗人由物及人,益发感悟到生命的无可逆转,从而以物的不变反衬人的变化,进一步强化生命短暂的主题。自然界中永恒的物象有松柏、涧中石、盘石、金石等。
第三,物我关系的转换、抒情视角的转换和叙述口吻的移代上。《冉冉孤生竹》是较好的代表:“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芜丝附女萝。芜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阪。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这首诗自然地转换物我关系。竹结根于山阿,喻妇人托身君子。接着写“我”与君为新婚,另以“冤丝女萝”之缠绕暗写新婚之缠绵。次叙物理,再抒人情,“千里远结婚”直写人间世象,“悠悠隔山阪”却将无尽离愁荡入茫茫天地之中,使情感饱满而充沛。“思君令人老”,虚写情;“轩车来何迟”,实写景。这样虚实相间,远近相体,动静结合,气脉在情思事物间流淌,将物染上情感的色彩,主观与客观在绵延的咏叹中契合,情志不再是直露的表白。这些手法奠定了我国抒情诗的美学品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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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胡应麟著,《诗蔽》,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作者简介:范朝信,贵州省湄潭县永兴中学教师,研究方向:中学语文教育,古诗词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