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盲刺客》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代表作之一。笔者通过对小说中出现的“石头天使”意象的分析,揭示《盲刺客》对劳伦斯的小说《石头天使》的仿作。笔者认为,《盲刺客》与《石头天使》的对话进一步凝练了小说的主题,丰富小说的意蕴。
关键词:“石头天使”意象 《盲刺客》 《石头天使》
《盲刺客》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第十部小说,曾获英国布克图书奖。该小说结构复杂奇巧,大故事里套着一个中故事,中故事里又套着一个小故事。小说一开始,妹妹劳拉在车祸中死去,姐姐艾丽斯在死者的阴影中苟延残喘。故事中的另一个故事描述了在动荡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个富家小姐和一个逃亡中的穷小伙子充满危险的恋情。当这对恋人在租借的房子里频频约会的时候,想象出发生在另一个星球的故事(故事中的第三个故事)。
在后现代的语境下,互文性通常是后现代作家采用的一种重要的文本策略,是他们挑战写作和社会传统规则的工具,仿作是这一文本策略的主要表现手法之一。仿作是指“一个文学作品借用了其他作家或者某一作家的作品”。在文学作品中,仿作通常是无意识的对前文本中的故事情节、场景或者人物形象的借鉴。本文通过对《盲刺客》中出现的“石头天使”意象的分析,揭示其对劳伦斯的小说《石头天使》的仿作。
《石头天使》是加拿大女作家玛格丽特·劳伦斯的代表作。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哈格·史伯丽从小姑娘到九十岁高龄老妇的成长史,塑造出哈格这一骄傲、自强不息的女性形象。《盲刺客》中出现的“石头天使”的意象会让我们想起《石头天使》中同样的意象。两部小说里的“石头天使”都矗立在墓地,同时也都和小说里的女主人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下是《石头天使》中的马那瓦卡墓地的“石头天使”,“小镇的山坡顶端伫立过一尊石头天使…她伫立在那里,盲视着小镇。她的目盲是双重的,既是因为是石头所铸,也由于她连‘视’的形式都没有,雕刻者在她的眼部只留下了两个空洞洞的眼睛。”
首先,《石头天使》中这个有空洞洞眼眶的石雕是女主人公哈格的化身。在小说中,哈格是一个骄傲而铁石心肠的女人,她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的父亲兄弟相处,也无法和丈夫儿子交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骄傲带给别人的伤痛:骄傲造就了她的乖戾,同时把她带到了孤独的荒原。通过阅读小说,读者可以发现哈格的所谓的骄傲正是通过她的发怒和冷漠表现出来的。继承了父亲的骄傲,哈格从来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有感情的流露,因为在她看来,这是软弱的表现。六岁时,当她犯了错,父亲用尺子打她的手,她暗暗地说,“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流泪,虽然我非常愤怒”。当她的丈夫去世时,她没有哭,即使在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的葬礼上,她也没有流一滴眼泪。面对悉心照顾呵护她的多丽丝,她最多的举动不是勃然大怒便是大声叫喊。可以看出,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块石头,从此以后不会再流眼泪”。象墓地里的石头天使雕像一样,哈格变成了一个僵化冰冷的女人,她冷漠、无情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怒气冲天是她最鲜明的性格特征。她的怒气中,有些是针对软弱的狂怒回答,有些是她自己身体状况恶化引发的不耐烦。但是所有的怒气都跟骄傲有关,以他父亲反复灌输与他的家族格言为代表:“谁敢,就跟他干!”
另一方面,墓地的石头天使是“双重盲视”,“因为它不仅是石头所铸,没有‘视’的形式,而且雕刻者在它的眼部只留下了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和没有眼睛的石头雕塑一样,哈格也算是有眼无珠。在哈格的一生中,她不喜欢可以为自己献出一切的大儿子玛文,却对和她针锋相对的小儿子约翰情有独钟。当玛文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哈格就训练他做家务,因为他似乎生来就是做家务的好手。无论玛文怎样卖力劳动,哈格总是对此表示厌烦并视而不见;当约翰小的时候,她不厌其烦地教他数数游戏,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约翰是她所崇拜的父亲的化身,是她父亲生命的延续。就连约翰也曾经对母亲讲,“你总把赌注押错地方,玛文才是最爱你的,可你总是意识不到这一点”。此外,哈格在自己的婚姻问题上也是盲目的。她不惜与父亲决裂,嫁给一个长她十四岁的农夫,而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摆脱父亲的专制,在自己的朋友圈子赢得骄傲。然而,当她发现丈夫并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便抛弃了他。哈格不仅和石头雕塑一样冷漠,也和它一样,是双重盲视的。
在阿特伍德的《盲刺客》中,也有几处对蔡斯家族墓地里的石头天使雕像的描写。爱丽丝在墓地祭奠亲人时,经常会注意到伫立在那里的两个石头天使的雕像,“一个天使站着…另一个天使跪着…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一片模糊,并且斑斑点点,放佛生了白内障一般”。
在《盲刺客》中,“几乎失明”的石头雕像是女主人公艾丽斯的化身。首先,艾丽斯和石头雕像一样,内心缺少爱,心若坚石。劳拉的出生一度带给艾丽斯极度的恐慌,她担心劳拉的到来会剥夺了母亲对她的爱,嫉妒逐渐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滋生。当奄奄一息的母亲在病床前把年仅六岁的妹妹劳拉托付给她时,她感到她是“不公正的牺牲品,显然,妈妈更喜欢劳拉”。对艾丽斯来说,劳拉只不过是她的拖累。“有时候我告诉她不要烦我,有时候,我从她身边躲开,藏在温室边的丁香花从中…而劳拉则在四处寻我,徒劳地喊着我的名字。”就这样,艾丽斯想尽办法来摆脱劳拉,逃避对她的帮助。在纽扣厂的野餐会上,姐妹俩遇见了亚历克斯并且同时爱上了这个年轻人。艾丽斯清楚劳拉对亚历克斯的爱,但她仍然选择和亚历克斯偷偷约会,报复这个她一向认为受到更多关注,享受更多爱的妹妹。最终,艾丽丝故意把自己和亚历克斯的情人关系透露给劳拉,直接导致了劳拉的自杀。表面上来看,艾丽丝的所作所为都是责任和义务所驱,比如她为了挽救家族企业而嫁给自己并不爱的男人。然而随着故事情节展开,艾丽斯的真实的动机也展现给了读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竞争和报复心理,当她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时,她总喜欢强化自己和别人的关系。例如,她故意和亚历克斯约会是因为她发现妹妹劳拉也爱着他;她竭力强化和女儿艾梅的关系,因为她发现艾梅是她和理查德对抗的筹码。艾丽斯就像是石头雕像一样,成为一个冷酷的女人,可以说,她间接地“谋杀”了她的妹妹和丈夫。
另一方面,蔡斯家墓地的“石头天使”几乎是“双目失明”,“仿佛生了白内障一般”,和石头天使一样,艾丽斯也可以说是“有眼无珠”。首先,和哈格一样,艾丽丝选择了盲目的、没有爱情的婚姻。某种程度上,艾丽丝继承了父亲参加一战后所获得勋章——“勇气,勇敢和牺牲精神”,她认为自己理应在婚姻中去实现勋章所代表的这种精神。然而很快,她便尝到了自己的盲目行为所带来的后果,“我嫁给了理查德,但我一无所获,我没有拯救家族企业,事实上我也没能救得了父亲”。事实证明,理查德并不是蔡斯姐妹的保护神,他吞并了蔡斯集团,拥有了对劳拉的监护权,最终却让艾丽丝和劳拉成为牺牲品。另外,艾丽丝的“熟视无睹”也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她对劳拉生活的漠不关心。当劳拉住进理查德家后,艾丽丝作为年幼妹妹的监护人却对她在学校的表现一无所知,直到被校长通知才知道劳拉时常下午逃课;她对瑞查德突然对劳拉态度大变没有丝毫的怀疑;对理查德带劳拉去纽约的真实意图有所察觉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最后在和劳拉的谈话中,艾丽丝获悉了劳拉怀孕的真实内幕:劳拉为了确保爱人亚历克斯在前线的安全而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而艾丽丝却误以为亚历克斯是劳拉孩子的父亲。在盲目地报复中,艾丽丝把劳拉推到了死亡的边缘,摧毁了她对生活的最后一丝希望。劳拉死后,艾丽丝从她留下的笔记本里发现了理查德强奸劳拉的事实。她最终意识到:“所有的一切一直就在那里,就在我的眼前,我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有意思的是,“Iris”这个单词原义是指眼球周围的虹膜,英文读音类似“eyeless,”意为“没有眼睛的”,因此也可以说艾丽丝就是有眼无珠的。艾丽丝不仅和石头雕像一般冷漠,也和它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盲目和冷漠时已经为时已晚。
《盲刺客》和《石头天使》中“石头天使”的意象揭示出两部小说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互文性阅读带给读者极大的愉悦,读者也会根据自己对小说的不同理解逐渐参与到小说的创作中去。通过仿作的手段,《盲刺客》和《石头天使》建立了互文关系,丰富了小说的内涵和意蕴。
参考文献:
[1]Allen,Graham.Intertextuality [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 2000.
[2]Atwood,Margaret.The Blind Assassin [M].New York:Anchor Books, 2001.
[3]Hutcheon,Linda.The Politics of PostmodernismM].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2002.
[4]Laurence,Margaret,The Stone Angel[M].Toronto:McClelland & Stewart,1988.
※ 该论文为甘肃政法学院2010年青年项目。
孙靖丽,甘肃政法学院人文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