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湘南
我曾在湖南耒阳工作了一年,在那里有一次醉酒,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次醉酒我写了诗,那次醉酒有点痛彻心扉。
那年,我分配在基层连队工作,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们在一个叫枫冲的地方,周围都是茶树林的山丘和一些农田,平时没有什么地方好去,节假日就是找老乡玩,老乡在一起可以聊天,可以解闷,可以喝酒。
老兵们在那里呆的时间长了,认识了周围的老百姓,和一些湖南妹子混得比较熟悉。我们连队边上有个地方叫遥田的小镇,小镇上有个小妹子姓伍,每天送菜到食堂来卖,时间长了,老兵们就和她很熟,一见伍妹子就喊着伍妹子。我开始一直以为伍妹子是在家里排行老五,后来才听老兵说她姓伍,伍妹子天天都来送菜,这也是大家特别高兴的事,平时连队没有女性,见了伍妹子,大家的目光自然就聚焦到了她身上,然后私底下议论,说伍妹子哪里哪里好看,几个老兵经常还乘伍妹子不注意时,伸手摸摸伍妹子的嫩脸,揩揩油,胆子大点的有时还偷偷把伍妹子搂抱一下,闻闻伍妹子身上的女人味,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伍妹子就骂流氓,坏蛋,这下这帮老兵就笑得更淫荡起来,很是得意。伍妹子骂过了自己也笑了起来,她对这些大哥哥也好像很了解了,反正每次她的到来总能给他们带来快乐,所以她送的菜炊事班全收,大家都很满意。不过连队管理比较严,也只敢打情骂俏而已。
其实伍妹子长像一般,不算很漂亮,但也算五官端正,在这个小地方,还是说得过去,特别是见不到女性的连队,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些兵的眼睛还不都盯得直直的,比训练喊向左向右看齐还要整齐,连队里都是血性的男人,对女性自然有吸引的目光。我跟伍妹子不熟悉,不熟悉的人我基本不怎么搭理,平时我都是在自己的宿舍里,大家议论伍妹子我也只是听听而已,是他们议论多了,我才认识了伍妹子,但不熟悉,没有打个交代,因为没有机会,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只手,哪里轮得到我呢,所以自知之明,懒得理会这岔子事。寂寞的时候就去找老乡,和老乡聊聊家乡的女同学,比聊伍妹子实在。
那天星期日,老乡们相约,到耒阳县城(现在是市)逛逛,顺便大家乐呵乐呵,于是我们在街上逛了逛,请了当地的两个女朋友,一个叫谢婷,在耒阳侨汇商场工作,还有一个我都忘记名字了,只知道是江南大酒店的。江南大酒店在耒阳县城是当时最好的酒店,当天聚会的大都是我的学弟和老乡,他们真会找,找的是耒阳最气派的地方,而且谢婷和她那位女朋友长得可比伍妹子标致得多,谢婷可是婷婷玉立,算得上是时尚女郎,我们通常喜欢说,长得比较正点(标准的),条子(身材),脉子(五官)都很正点。怎么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一个字,美。正是这个美字,美得我们得意忘形,让我们很高兴,推杯问盏,把酒言欢。具体喝了多少酒我不知道,只记得有白酒、红酒、啤酒、香宾酒,喝得非常杂。有美女相伴就是兴奋亢进,情绪激昂,酒性大作,尽兴的喝着,没有想到当场就发作了,醉闹耒阳县城一条街,上衣纽扣全都撕扯坏了,还在耒阳籍飞行员王汉雄先生家中休息了半天,然后坐了四十多公里的班车回连队,学弟老乡们怎么把我弄回连队的,这些我都全然不知。
这次醉酒最大的收获是成全了我的学弟樊哲雄先生的美好姻缘,我醉在王汉雄家中时,王汉雄一家和学弟老乡们忙着照护着我,哲雄老弟便认识了汉雄先生的姨妹,正是这次相遇认识,让哲雄老弟找到心上人。当时我醉得什么都不晓得了,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是后来学弟老乡们告诉我的,我至今也不认识这位弟妹,日后每次相聚,总是觉得很有意思。
谢婷我后来见过几次,我的好朋友叶仁茂先生还特地打听到她家的府邸,有意想撮合我们。我知道她出身书香门第,大家闺秀,难怪她的气质那么好,温文尔雅。年底,我调回武汉,那晚她到车站来送我,我们没有多说什么话,两个人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有点无奈的样子,好像对将来有所预感。我在武汉时我们还有联系,后来我到上海读书比较紧张,就失去联系了,不过我一直记得起她的样子,但我知道她不属于我,我当时根本没有能力调动她的工作,我还要努力争取自己的前途,无心专情在自己的个人问题上消耗自己的精力,这可能就是有缘无份吧。翻开我在湘南的像册,提起谢婷,我夫人也说我的眼光不错,说她很漂亮。后来听湘南的战友说,她也离开了那里,去了南方。很多人说,湘女多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多情,我倒是认为多情的未必仅仅是湘女,其实男人也多情,我就是其中之一,多情的我总是忘不了这熟悉的名字和人。
在湘南一年的日子里,恐怕记忆最深的就是这次醉酒了吧,让我当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我是怎么清醒过来的,恐怕都无法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了,我只知道天上白天还是有个太阳,晚上仍然有个月亮。
那次醉酒,我在茶树林中睡卧了一天,就吃了一个老乡拿来的橘子,感觉很甜很甜,晚上我还写了首诗歌,《醉失大江南》,我把这首诗歌还送给了我的战友们看过,可惜时间太长了,我现在已经记不起这首诗歌了。但这次醉酒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太深了,深得永远都无法忘怀,入骨三分。
醉卧湘南,风雨萧瑟,肃然回首,成就了一桩美好姻缘,也是一大喜事。
梦留黄浦江
几天前,朋友在网上给我发来了一则描写上海的短文,让我想起了对上海曾经有过的梦。在上海读书时,我真的很喜欢上海这座城市,正像是短文中那样描述的。
“如果把城市比成一个人,那上海是全世界的情人。大家对她又爱又恨,爱她的人不一定真的拥有她,恨她的人也不一定对她不感兴趣。大家都知道上海是个漂亮情人,就是有时候穿得很糟糕,比如一顶东方明珠的高帽子,乱来的。还好她本人天生丽质,一顶帽子还不至于毁容。上海是个混血儿,外国娘生的,中国爹养大的。但是这城市就是跟娘亲,没办法。几十年没见娘,还是二里地外就能嗅着娘的气味。家里养个漂亮闺女,总是让爹有点焦虑。一是怕女儿总惦记娘;二是怕全世界都惦记这漂亮闺女;三是怕这漂亮闺女跟爹不亲,老想私奔。所以爹向来严加管教,闺女对家里的贡献年年递增,越是这么孝顺,爹心里越是不安,就是不放心。”上海真的像个梦中的情人,她是最有海派气味的大都市,气候与武汉比起来差不多,气温相差不大,我感觉是个很适宜居住的城市。
上学期间,我经常去外滩走走,看看黄浦江上过往的船只,那里有从武汉来的江汉号客轮,就停泊在十六铺码头,那里能够听到乡音。上海人说话比较轻柔,有点洋味,声调又有些苏杭味,听起来很细润,像是在听窃窃私语。“侬晓不晓得,阿拉上海人。”,侬就是你,阿拉就是我们的意思,上海话就是这个味。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缘故,反正我对上海的印象就是有些亲切,我的心里对这个地方有很多的好感。我对上海的感情有点暧昧,我很渴望着能留在这个城市里工作,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员。但我始终找不到溶入这个城市的条件,我没有任何的条件进入这个城市,没有任何的机会和可能,我只能把梦想留在上海,留在黄浦江畔。毕业时,我看着黄浦江的江水,心潮起伏,黄浦江啊,外滩,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我还是得走,别无选择,只能分别了。
上海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的确有她的魅力所在,她是国内经济最发达的城市,这里称之为国际金融中心,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这句话在旧上海都已经流行,意思是上海经济比较活跃。就商业来说,上海的确是全国最繁荣的都市,商埠林立。只要在南京路、淮海路、四川路这几条商业街上走走,你就知道她是多么的有商业人气。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潮如织。所以逛上海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购物,琳琅满目的橱窗展品总有吸引你的,不怕你不掏空自己的荷包口袋。这就是她的精明,她把她打扮得让你垂涎三尺,看见她你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她施舍点,总想着花消点,才不白来见她。
去年,我回母校参加同学毕业20周年聚会,再次走进这个城市,再次看到那黄浦江水,黄浦江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城市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黄浦江以东已经发生了巨变,整个上海大都市都变得让我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城市变得越来越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坐在地铁里,我跟上海的朋友说,这个城市真的很美,但她已经不属于我的情人了,不是我梦中情人的模样了。她越来越洋气了,越来越与国际接轨了,可我还是我,在她的眼里我就是个老土,一个大老粗,一个从乡里来的陌生人,本来我就是从乡里来的啊,我没有必要把自己说成是城里人啊,我也无法溶入这个城市了。
我真的还是我,虽然在年龄上不再年青,不再是风华正茂,书生意气了,但我心依然没有改变,我认为自己更加稳重,更加成熟,越发有男人的气质了。是上海这个情人变了,她变得更加妩媚妖娆了,而且越来越时尚,越来越新潮了,她的时尚新潮非常招摇突出,引领着城市风骚。我不再是弄潮的人了,无法接受她带来的巨大压力,无法承受她的这种重压,尽管我的身体还很健壮,脚步也很灵活,可是我感觉已经无法适应她的这种节奏了,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别人,她有太多的追求者,她从来就不缺少爱。我不想再追逐她了,不是我不爱她,是我无法满足她所需要的爱,现实就是这样的,命运就是如此。我也有自己的选择了,我得把自己的心思和精力放在自己的选择上,爱我所爱,我所选择的是家乡武汉这种江湖味浓郁的城市,我越来越爱自己家乡这座山水园林城市,我只能把当初的那片痴情当作一个美梦了。
选择武汉的理由,是我觉得武汉更加适合我了,如果非要拿武汉与上海比较一下不可的话,我只是觉得,上海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学会了梳妆打扮,自身条件也好,的确是婀娜多姿,性感靓丽。武汉却不够洋气,还比较朴素单纯,还没有来得及打扮自己,但同样是喝长江水长大的,天生的美人胚子,形象气质和肤色都称得上很标致,一样的细皮嫩肉,一样的清秀水灵,一样的自然大方,只是没有她见识的多,没有她那么现眼,没有她那么招摇,这些正是我所喜欢的,我就喜欢武汉这种纯纯的样子。我经常和朋友笑称,在武汉我坐拥一个东湖,我把东湖比作自己的小老婆,我天天都要亲吻东湖,身边有这么美丽的小老婆还会去想情人吗,还是把情人留在梦境中吧。
你可能认为我好绝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其实不然,我是个多情的人,而且还很专情,很痴情。正是如此,我就必须有明确的选择,我只能向上海这个情人挥挥手,深情的祝福她,愿她越来越美,我曾经的梦留给了她,留在了黄浦江畔,留在了那个熟悉的码头。
龚玉林,作家,现居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