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亦舒以强烈的女性本位思想照见其作品,描述女性的传奇故事是她的专利。亦舒的写作完全从女性的立场出发,其写作姿态正是女性主义的精确诠释。她的小说提供了女性群体内部交流的平台,并真实揭露了女性“寂寞”的存在状态。
关键词:女性本位 独立 寂寞 被造就的女性
女性文学一向是文学界特别的风景。以特有的女性关怀为特色,女性文学的作品力求探求人性的内心,在爱情、事业、姐妹等古老又永恒的层面上进行探索,从而描绘出女性文学特有的苍凉与美丽的风景。
本文以中国现代香港女作家亦舒的小说为切入点,探求其小说写作中所表现出的女性本位思想。
亦舒,原名倪亦舒,自幼酷爱文学,1962年在文坛一露头角就迅速成名。时人称金庸、倪匡、亦舒是“香港文坛三大奇迹”。亦舒的小说以都市社会为背景,其作品立足于女性本位的思考,因而对女性命运有了更多的理性的和现实的关注。
一.对女性独立意识的近乎绝对的强调
“作为现代意识极强的女作家,亦舒通过女性的情感和命运变化来表现都市女性的成长,展示多元价值观的香港社会。”①亦舒的小说故事大多发生在香港这座竞争激烈、人情淡薄而又充满生机的大都市。快节奏的生活对于感性思维无所不在的女性来说,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力——她们的生活、工作、爱情、婚姻都很难达到平稳。这种环境中产生的生活中强势、感情上洒脱的女性,是亦舒在小说中所赞赏的类型。她们被亦舒描述为:在经济上是独立的;在爱情方面,她们掌控爱情的主动权,不再为爱情奋不顾身,也不再把婚姻当做女人最大最稳的保障。她们完全区别于传统观念中处于从属的、被动的女性形象;她们相信自己的一双手所实现的价值,尽量的遵从自己的心愿和价值,她们在纷繁的现实世界中把自我表现得极致、精彩。
小说《玫瑰的故事》中的苏更生,正是这么一个独立的女性形象。苏更生生性明敏智慧,却经历过一次短暂失败的婚姻。离婚后的她反而拥有了普通女子所没有的洞明世事淡泊气质,并以此引起了眼界甚高的黄振华的青睐。虽然她的未婚夫黄振华家资丰厚,她可以从此衣食无忧,但她却坚持拥有自己的事业,将其看作实现自己价值的所在。在黄振华震惊于她曾经有过婚姻的过去,然后表示会原谅她时,她却理直气壮地抢白:
“我有什么要你原谅?我有什么对不起你,要你原谅?每个人都有过去,这也是我过去的一部分,如果你觉得不满——太不幸了,你大可以另觅淑女,可是我为什么要你原谅我?你的思想混乱的很——女朋友不是处女身,要经过你伟大的谅解才能继续做人,女朋友结过婚,也得让你开庭审判过——你以为你是谁?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太庞大了!”
——《玫瑰的故事》
女性在未婚夫面前必须干净通透,不应有隐私,否则就是错误,需要求得男性的原谅;此外,被原谅后还应该感谢男性的“宽宏大量”。是什么造就了女性这种先天的卑微姿态?苏更生一番惊世骇俗的反驳,揭露了事实真相:男性话语中的“原谅”以女性先赋的从属地位和男性的绝对权威为前提,它原本就是居高临下的,一种不公正的沟通。黄振华对苏更生说“原谅”实际上是对男性品德的自我欣赏,因为这种原谅的前提就是:他没有把自己与未婚妻放在完全对等的地位。但是苏更生要求真正的爱与尊重,这来自于她经济上的自立,更来自她心理上的独立。亦舒的小说,“在香港,亦舒被认为是女权主义者,因为她的小说总不遗余力地宣扬男女平等,有些小说写得如此直接更像是现代女性的励志书。”②
“亦舒和众多女性主义作家的不同就在于她主要书写的是走出了‘房间’的女性,与男性站在同一地平线上面对面生存、竞争着的女性,她已经走出了这种两性对抗的纠缠,以一种主体的姿态进行自我表述,和男性相比,她们都是社会中共同并立的个体——独立的人,而不再是对抗中弱势的一方。”③亦舒通过形形色色的爱情故事说明:身为女性,要处世立身,惟有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你若无懈可击,他如何有机可趁?”),而最有效的自我保护,是在经济的独立与人格上的平等意识。在亦舒看来,真正男女平等在于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女性的独立自主不仅要经济独立,还要有自主意识,精神独立。正如亦舒所说,“要做一个内心强大的女子。”
二.特有的女性叙述的寂寞感与文字的荒凉感无处不在。
亦舒的小说中有着无处不在的寂寞感。
亦舒关于寂寞这样自述:我似乎是个寂寞专家。从十五岁开始便觉得寂寞。读书寂寞,考试寂寞,与父母住一起寂寞,搬出去一个人住更寂寞,工作的寂寞,没有工作的寂寞,有男朋友的寂寞,找不到伴的寂寞,人群中的寂寞,黄昏的寂寞,在外国寂寞,回了家又寂寞,太阳底下是炎热的寂寞,月亮底下是黯然的寂寞。
因此,她的女主人公也有着永远摆脱不掉的寂寞。
我也曾是个富幻想的孩子,然而刹那芳华,红颜转眼老,壮志被生活消耗殆尽。如今我“成熟”了,做着一切合规格的事,不再叫父母担心。旁人点头称善,认为我终于修成正果,但我心寂寞啊!
——《胭脂》
亦舒以寂寞感关照进作品,寂寞成了其作品中主人公的一种生活状态。
女性在面对外在的压力时所带来的惶恐是一致的:来自异性的压力,来自生存的压力,来生命体本身的压力。波伏娃认为,小女孩对自己身体原始的恐惧更难排解,从而更深的陷入到生命的神秘和奇异。从这个意义上说,女性更需要感性的、贴近生命与生存这种层面上的沟通,一旦此方面缺失便会寂寞不已。
波伏娃说,女人是被造就的。在女孩成为女人的过程中,“人们灌输给女孩子的观念是,要讨人喜欢,就要尽力来讨好,将自身放在客体的地位。在人们眼中她就是一个活的布娃娃,没有自由。这样形成的恶性循环就是:她发现、认识和掌握身边的世界的自由越少,她对于自身的潜力的发掘也就越少,她就更加不敢确定自身的主体地位。”④在这个过程中,波伏娃所言的女性先天的恐惧并没有被消除,而是作为男性权威结构中的弱势的“他者”而出现——一方面寻求可依赖的安全感,一方面又对此寻求托付的行为心存惶恐。在亦舒笔下的都市社会中,则表现为女性一方面依托工作而获取安全感,另一方面又在人际交往中缺失信任的感情。女性具有原始的感性心理,因此种种细微的、复杂的矛盾给都市女性带来的感情是——寂寞。
在小说《喜宝》中,喜宝说过一句著名的话:
“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喜宝》
姜喜宝原本是父母离异家境贫寒的穷家女。在一次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中,年轻直率的喜宝吸引了勖存姿的目光。勖存姿有地位有金钱,却寂寞而没有温情。喜宝为了生活和学习,决定暂时委身于勖存姿。但是当喜宝发现物质的满足无法再带来快乐时,她失去了蓬勃的朝气、真正的爱情以及自由与理想。在与勖存姿斗智斗勇的相处中,喜宝变得洞明世事,同时也与勖存姿产生了奇怪的感情。勖存姿病重,喜宝陪伴勖存姿度过最后的人生时光。勖存姿死后喜宝获得巨额遗产,从此生活无忧。可是姜喜宝从此生活寂寞。但是她知道“日子总会过去,记忆总会淡忘。”“姜喜宝的故事还长着呢”。追求爱也让女人获得寂寞,寂寞是爱到尽头的沧海桑田。这仿佛是女人天生的共同点,无论多么爱,仍无法获得圆满的结果,所以正如张爱玲的描述:女人的故事——是一个“寂寞而苍凉的手势”!
亦舒的文字清冷简洁却泼辣尖刻,往往在三言两语中揭示人物心理,展现世事沧桑。在其小说文本中,短促的对话形式与敏捷的应对相得益彰,“在叙述爱情故事时.没有多余的联接和铺陈,其中蕴藏的沧桑和痛楚,懂得体会的人往往如同身受,看不懂的却只觉乏味、无言,,这种介于悲喜剧之间,描述灰暗故事.以灰色调子渲染的方式,是亦舒的魅力。”⑤亦舒作品中体现的女性写作的细腻的特点,表现为随处可见的对“人世沧桑,人生孤寂”的感慨。
“水在这种天气应是冰冷的,但热恋中的根本已失去其他的感觉,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世界仍然丑陋绝望,但不要紧,他们活着是真正活着,一个人的生命突然有两朵燃烧的火花,烧进心里去。”
——《没有月亮的晚上》
这种直抒胸臆的描写更痛快,相比所谓正统小说的现实主义,亦舒行文干脆利索,切实地揭示了生活中动人的一方面,但是起作用并非在于教诲,而是提醒。同时,寂寞的文字氛围荒凉的传奇故事相融合,如同粗糙的摩擦所带来的感官刺激,令人印象深刻。
注释:
①常丽娟.亦舒笔下女性的主体意识[J].河北北方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2).
②周霜.“言情小说”的性别立场——论亦舒的女性书写策略[J].广东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6(2).
③周霜.“言情小说”的性别立场——论亦舒的女性书写策略[J].广东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6(2).
④西蒙·波伏娃<法>第二性[M]西苑出版社,2009(1):117.
⑤谌黔萍.光影叙事中异化的香港女性文学翘楚——符号学视角下亦舒电影与小说差异的解析[J].电影评介,2007.(6).
王雷雷,安徽大学中文系09级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