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ID: 149367

  

另眼看李甲

◇ 李 毅

  摘 要:李甲作为负心郎的典型代表,历来受人诟病,本文从社会环境、李甲性格、以及十娘自身的认识等方面出发,对十娘悲剧形成的原因做了更进一步的分析探讨。
  关键词:杜十娘 李甲 社会环境 性格 认识
  
  在“三言”中,作者着力刻画了许多负心男子的形象,尤其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李甲为典型。李甲因其薄幸负心历来受人诟病,无论在影视作品还是各类教学教参用书中,李甲无疑成为又一位陈世美。《高中语文教师教学用书》就这样定义李甲:“庸懦自私,背信弃义的纨绔子弟”。然而,十娘悲剧的制造者可以说是李甲,但又非李甲一人之错,我们不应将所有的罪过都推给这样一个文弱书生。
  首先是环境形成的悲剧。在人物分析时我们总是批评李甲的负心负义,却忽略了李甲的成长环境。李甲之父为布政,“所生三儿,惟甲居长。自幼读书在庠,未得登科,援例入于北雍”。由此来看,李甲也是生于书香门第,而父亲对他的拘管定然十分严谨,否则,在小说中又如何会处处出现李布政的阴影呢?小说一开始十娘就有从李甲之愿,然而“奈李公子惧怕老爷,不敢应承”。十娘在和李甲相契之初,李布政就已经无声地出现在他们的爱情之中。显然,无论十娘愿不愿意,她必须克服的困难就是布政使的门庭观念和自己卑贱的社会地位。当十娘成功赎身后,二人计议日后的生活,李甲的回答却是“老父盛怒之下,若知娶妓而归,必然加以不堪,反致相累”。再此,李布政虽然没有正面出现在文章中,却已然成为二人爱情中不可逾越的鸿沟。细读“三言”,这样的形象不胜枚举。《宿香亭张浩遇莺莺》中张浩与莺莺两情相悦并私定终身,后张浩季父为张浩另择佳偶,此时张浩理应表示反对,“浩素畏季父赋性刚爆,不敢抗拒,又不敢明言李氏之事,遂通媒妁,与孙氏议姻”。莺莺乃官宦之女,为张浩定亲的不过是季父而已,张浩竟不敢言明李氏之事。再看李甲,从地位上来说,十娘不过是一个妓女,而李甲的初衷也只是去找寻“花柳情怀”,“老布政在家闻之儿子嫖院,几遍写字来唤他回去。他迷恋十娘颜色,终日延挨。后来闻知老爷在家发怒,越不敢回”,家规的森严,十娘地位的低贱在十娘赎身后越显突出。李甲在空间上离父亲越来越近,社会的伦理道德规范及父亲的潜在压力也越来越大。所以孙富的一席话首先针对的就是李甲的父亲,“尊大人位居方面,必严帷薄之嫌,平时既怪兄游非礼之地,今日岂容兄娶不洁之人!”所以作者说“李甲原是没主意的人,本心惧怕老子,被孙富一席话,说透胸中之疑”。对于怕父入膏肓的李甲来说,这就是他的软肋,父亲不容十娘也就意味着二人丧失了立足之地。李甲从来就是一个环境的奴隶,他面对的是整个封建社会的伦理纲常,假如没有孙富出现,十娘被李甲带回家,那么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十娘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爱情吗?倘若李甲一意孤行,其面对的压力恐非一人之力所能承受。十娘的悲剧其实是那个表面虽然鼓励妓女从良,但却像李甲的父亲一样拒绝接纳从良妓女的社会氛围造成的。逼十娘决绝的是李布政及其身后强大的社会力量。
  其次,是性格决定的悲剧。“性格决定命运”,李甲的性格自始至终都呈现出懦弱的一面,这样的性格就决定了李甲不可能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公子。和老鸨翻脸后,“十娘与公子在枕边,议及终身之事”,公子的回答是“为之奈何”,可见李公子并未打算娶十娘,他只是被动地接受了十娘。借银无果,公子的选择是四处逃避,当十娘寻人找到李甲后,他的表现是“眼中流下泪来”。十娘赎身后计议今后生活,公子的打算是“辗转寻思,尚未有万全之策”。在行程中旅费缺乏,李甲只能“愁闷”,十娘拿出银两后李甲“自觉惭愧”。我们所看到的李甲处处居于生活的被动面,从性格上来说这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缺乏生活能力的庸懦男人。他并未积极地筹划自己及十娘的将来,只是被动地往前走走,所以这种庸懦才会被孙富掌握并利用。小说结尾,李甲与孙富已然达成协议,十娘问“千金在哪里?”公子答“未得恩卿之诺,近尚留彼处,未曾过手”。在其后交易中公子竟然还要处处征询十娘的意见,然而这绝非是尊重,而是一个男人缺乏生活能力的表现。
  再来看看“三言”中其他的例子,我们就会发现,因为性格缺陷而带给女性悲剧的不止李甲一人。《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许宣初见白娘子时的确一见倾心,这种情感已然超越了李甲对十娘之爱,然而,许宣在面临困境时对妻子是什么态度呢?两次面对官司直接出卖妻子,听信闲言怀疑妻子,面对困难时选择逃避,最后甚至帮助他人残害妻子。尽管白娘子是蛇妖,但对许宣可谓用情至深,然而这样的深情都不能让这个唯唯诺诺、缺乏主见的男人打破世俗的偏见。《玉堂春落难逢夫》《闹樊楼多情周胜仙》《小夫人金钱赠少年》《王娇鸾百年长恨》等一系列作品中,女子面对爱情热烈而又大胆,男子反而庸懦,无能,甚至负义绝情,如此多的有着性格缺陷的男人,只能说是时代造就的结果。
  十娘认识的偏狭也为悲剧的产生埋下了伏笔。小说开始就道出了十娘和李甲潜在的危机:“李公子,风流年少,未逢美色,自遇了杜十娘,喜出望外,把花柳情怀,一担儿挑在他身上。”李甲对于十娘的感情,仅仅只是“花柳情怀”罢了,所以作者的评价就是“以利相交”。十娘“久有从良之志”,此时恰逢“忠厚志城”的李公子出现,所以“甚有心向他”。李甲贪恋的是十娘的美色,十娘作为一个名妓,并不像传统文学作品中的妓女那样以“从良”为生活目标,她追求的是“建立在人格平等和相互尊重基础上的爱情”,二人的出发点不同,所以对于生活的要求也就不同。在《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金玉奴助夫博取了功名,而丈夫竟然嫌弃她出身低微,将其“推堕江中”,这已然不是负心的表现,而是天良泯灭。可在小说结尾,金玉奴虽对丈夫“唾其面且怒骂”,但依然原谅了丈夫的行为,甚至“夫妇和好,比前加倍”。我们看到,金玉奴要的是一种认同感,所以当丈夫表示悔过后,金并不与其决绝,而十娘要的是爱情,当她发现自己恋爱的对象李甲以千金转卖了自己的时候,并没有用价值连城的百宝箱去换取负心人的回心转意。当李甲“不觉大悔,抱持十娘恸哭”时,十娘依然没有原谅李之负心,最后投江自尽。其实十娘只是被出生仕宦、风流英俊的李甲吸引而不自觉地美化对方,现实也没有赐予她这样一个毫无瑕疵且忠贞不贰地爱着她的男性,李甲的行为更没有超越那些流连妓院的普通男性。在男女尊卑极度不平等的社会状况下,像金玉奴这样为丈夫极尽付出的女性都难以获得认同,更何况十娘以低贱的身份竟将获得爱情的奢望全都寄托在李甲这样一个“初次风流”的公子哥身上。倘若十娘放低了要求也委身于卖油郎秦重一样的男人,悲剧就不会发生,然而,如果十娘放低了要求,悲据就不会那样撼人肺腑。
  
  参考文献:
  [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2]冯梦龙.警世通言[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3]高中语文第四册教师教学用书[Z].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4]戴秀琴.说李甲:曾经被理想光环笼罩的男人[J].名作欣赏·中学阅读,2007.
  
  (李毅 甘肃省定西市东方红中学 74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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