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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泉 文选 ]   

诗言说的意象化语言

◇ 沈小泉

  摘 要:在商品社会中,语言已丧失了生命整体的鲜活特征,在世俗语言深重的苦难和疯狂里,诗人借助语言意象化言说自己对生存和生活行为的独特感受。
  关键词:语言 言说 诗言说 意象
  
  语言的本质就是人的生存和生活行为。语言的功能是使存在和事物获得符号的功能,这也是语言和言说的本质关系。人的存在必然指向人的生存和生活的行为,而人注定生活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矛盾中。而世俗化、日常化语言往往伴随话语权威的声音,与人类天生的缺陷、人性之恶、工具理性的急功近利、商品大潮的色情堕落混生共存,常常带着僵化、腐朽、围栏般的暴力色彩,这样的语言最终使美丧失了生命整体的鲜活特征,语言自身遮蔽了美的种种生存语义的自然流泻,它已难以传达完整的意义,难以构筑人与人之间真正沟通与交流的桥梁,非但不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而造成了一堵堵的话语之“墙”,使人处在孤独无依的绝望之中。正是这种不可沟通的言不及义的痛苦,成为敏感的诗人不可言说的语言的生存动力和永恒祈望。
  在世俗语言深重的苦难和疯狂里,诗人并非软弱无力,诗性语言的意象化符号,便是古今中外优秀诗人运用最普遍有效的语言的长矛,借助意象化言说,诗人不仅将俗世的语言戳得千疮百孔,而且令极少的文字与篇幅放射出最深邃的语义。中国传统诗学就非常强调诗性言说的意象营造与思维方式。
  早在公元六世纪,南朝文论家刘勰在其《文心雕龙》中就精辟地赋予意象以别出心裁的美学深度:“夫隐之为体,义生文外,秘响傍通,伏彩潜发,譬爻象之变互体,川渎之韫珠玉也。故互体变爻,而化成四象;珠玉潜水,而澜表方圆。”在刘勰看来,意象同时兼具“隐”与“秀”的特点,是“隐”与“秀”的辨证统一。意象之妙,正在于“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意象往往使具体的实像远离现场,从而赋予自身以自由的姿态,它以“余味曲包”的方式遥指现实,虚中透实,它不刻意说出什么,但又说出更多。意象恍若具有如兵家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美学效果。但意象符号的诗性言说,决不是一味地强调得意忘言。尽意之“象”为诗之言,并不是人为地割裂,而是诗性辨证地统一,所以还应看到“得意在言”的意象法则。如李商隐的《锦瑟》一诗,堪称中国古典意象诗中的极品: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因其意义的不确定性和多解性,自宋代而至当代有众多学者、诗人对其作了各式各样的解读,至今仍莫衷一是,却因脍炙人口而久读不衰。其实这种审美现象也正好印证了意象符号以少胜多的寄寓性、暗示性、象征性、包容性、开放性等独特而奇妙的艺术功能,从真正诗性言说的意义上达到了借有限传达无限、无声胜有声的高妙境界。
  诗性语言的意象化语言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意象叠合
  
  将有相同本质涵义的意象,巧妙地叠合在一起,意象与意象之间构成修饰、限定、比喻等关系。
  如休姆的《码头之上》:“静静的码头之上,/半夜时分,/月亮在高高的桅杆和绳索间缠住了身,/挂在那儿,/它望上去不可企即,/其实只是个球,/孩子玩过后忘在那里。”将月亮与被孩子遗弃的气球意象叠印起来,以月亮象征现代人和现代生活,与带有修饰含义的气球意象叠加以后,以及月亮被缠绕在桅杆绳索之间,一刹那间美受亵渎,高雅遭奚落,现代人的忧郁惆怅、冷落孤寂的情感油然而生。再如庞德写给早年恋人的《少女》:“树进入了我的双手,/树液升上我的双臂。/树生长在我的胸中往下长,/树枝从我身上长出,/宛如臂膀。//你是树,/你是青苔,/你是紫罗兰。/你是个孩子,/而在世界看来这全是蠢话。”诗歌先以充满生机的“树”的意象,叠加和修饰“我”,后又以青苔、紫罗兰叠加和修饰“树”。显然,树的意象是少女和爱情的象征,像青苔紫罗兰一样青春美丽,像绿树一样充满生机,这一切滋润着“我”的成长和生命历程,尽管这些在世俗者看来都是些无稽的蠢话。在意象的叠加中,我们体味到了紫罗兰般少女的美丽温柔、青苔绿树般的生命张力。
  
  二、意象并置
  
  把不同时间、空间的两个可见意象并列在一起,借以启发和引起别的感受。
  休姆说:“两个可见意象的组合,可以称为一个视觉的和弦。它们的联合使人获得了一个与两者都不同的意象。”不同意象并置,所引发的情感情绪已脱离了其中的某一意象含义,而具有一种全新的感受。
  庞德作为意象派诗歌的里程碑式作品《在一个地铁车站》: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诗中只有两个意象,人群中的脸和黑色枝条上的花瓣并置在一起,这完全是在匆忙的行走的人群中获得的瞬间意象,写出了诗人一瞬间的视觉印象,一瞬间的内心感受。在地铁车站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诗人站立其间,过往的行人迎面而来,匆匆忙忙从身边走过,整个气氛阴森潮湿,令人窒息。几张女人和孩子苍白美丽的面孔时隐时现,打破了这种冷清沉闷,给人一种愉快的感觉,从而感受到一些活力。两个并置的意象映入大脑,构成俗陋与优美,潮闷与清新对比强烈的画幅。既表现了都市人繁忙庸碌的生活,给人以一种挤压感,描绘出现代人内心的焦虑不安、紧张动荡、繁忙而又单调的生活现实,同时又展示了心灵对自然美的依恋与向往。
  
  三、意象重组
  
  通过潜意识、梦幻、错觉将物象打碎、重组、变形等手段来完成对意象的营造。
  台湾现代诗人郑愁予的名作《如雾起时》:“我从海上归来,带回航海的二十二颗星。/你问我航海的事儿,我仰天笑了……/如雾起时,/敲叮叮的耳环在浓密的发丛找航路;/用最细最细的嘘息,吹开睫毛引灯塔的光。/赤道是一痕润红的线,你笑时不见。/子午线是一串暗蓝的珍珠,/当你思念时即为时间的分割而滴落。/我从海上归来,你有海上的珍奇太多了……/迫人的编贝,嗔人的晚云,/和使我不敢轻易近航的珊瑚的礁区。”这是一首浪漫热烈的爱情诗。抽象而炽热的情感通过视觉、触觉、通感、错觉、变形对原有时空的切割、蒙太奇剪辑、重新组织为适合情感表达的心理时空,构成一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彼此交叉相融而又闪烁迷离的意象运动使诗人强烈的主观情思具体逼真地得以呈现。诗中作为女性形象的“你”与航海途中和一系列物景作双向相互移位变形,形成错觉的幻象美。
  
  四、意象扭曲
  
  打破诗中表象的优美与体面的美学原则,将变形进而极度扭曲化,甚至以丑为美,借以传达对艺术和社会生活的深刻认识或极端忧郁。
  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向世人传达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那便是以丑为美、以恶为善的扭曲的构思方法及其可能的魅力。
  如墨西哥诗人冈萨莱斯·马丁内斯甚至以美为丑,他那首十分著名的诗作《扭断天鹅的脖颈》,其中浸染着的野蛮暴力色彩的意象符号的确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扭断那长着骗人羽毛的天鹅的脖颈,/只有在湛蓝流水中才显出它的白净;/她只会炫耀自己的优雅,但从不能/感受事物的灵魂和大自然的风情。//撇开一切形式和语言,/因为它与深刻的生活的内在节奏/不能适应……去热烈地追求生活,/生活同时也会了解你的赤诚。//请看聪颖的猫头鹰是如何展翅/离开奥林匹斯山,帕拉斯的膝前,/休憩在那株树上,停止了默默的飞行……//它没有天鹅的优雅,但是它那/警觉的眸子注视着阴暗之处,参悟着/寂静夜晚的神秘之书。”拉丁美洲的现代主义诗歌运动的后期,也被称作“新世界主义”。马丁内斯就是这一时期现代主义的叛逆者,他以咒语般和预言式的方法创造出“扭断天鹅的脖颈”这一动作极强的意象,以此作为反对唯美主义的形象宣言,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
  
  参考文献:
  [1]朱寿桐.中国现代诗歌意象论[J].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2004,(7).
  [2]王泽龙.中国现代诗歌意象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沈小泉 甘肃省酒泉职业技术学院机电工程系 7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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