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 2011年第4期 ID: 151294

[ 李瑛 文选 ]   

斯坦贝克《菊花》艺术探赏

◇ 李瑛

   内容摘要:《菊花》系斯坦贝克的短篇小说杰作,其经典、传世之处体现在蕴涵独特的标题,令人窒息的开篇场景,简单的故事情节但奇妙的心理刻画,以及贯通全文的象征手法的运用,揭示了男权社会中女性的悲哀,故事发人深省。
   关键词:《菊花》 鉴赏 蕴涵 象征 情景刻画
  
   《菊花》是斯坦贝克的杰作, 被世人称为“斯坦贝克在艺术上最成功的短篇小说”。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没有复杂的人物关系,全文像是作者娓娓道来,讲述女主人公伊莉莎·艾伦朴实的生活:在南加州的萨利纳斯峡谷,这位35岁的、能干的、擅长种菊花的家庭主妇,和丈夫亨利一起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但她的内心充满无限渴望,渴望自己得到认同,渴望一展自己的才华,向往外面的世界,期待走出峡谷,领略生活的风光。一天,当她碰上一个四处流浪、过着自由生活的补锅匠,这种渴望被点燃。但她送给补锅匠的菊花却终被弃之路旁,她的梦想被彻底击碎。如此简单的情节却让人读后对女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唏嘘不已、感同身受,作家在创作中的匠心独运让人拍手叫绝,真如作者自己所言:“……于不知不觉中打动读者”,让人“感到内心被某种东西所深深震撼”。[1]
  
  一.标题蕴涵独特,故事场景令人窒息
  
   作者以菊花命名该作品,直接为故事的人物、情节及最后的结局给出了轮廓。首先,女人是花,无论中西方文化中都有这样的比喻,可花有多种多样。在中国文化中,菊花以其独特的花期及作用与莲花、梅花同被喻为“岁寒三君子”。它历来被视为孤标亮节、高雅傲霜或多愁善感的象征。菊花最早出现在中国,后来传到日本,20世纪中期再由罗伯特·福特纳从日本带到欧洲,成为远东的象征,常出现在舞会、婚礼仪式的装点上或者追忆逝者的时辰。但此花毕竟开在深秋寒冬时节,它坚强、茁壮,却境遇不佳,只能孤芳自赏。由此可推测文中的主人公定是非常能干的女性,但并不特别幸福, 它的不幸福源自于她心灵上的孤独。
   有了这样的暗示,文章开篇的场景描述就不难理解了。故事的发生地定在萨利纳斯峡谷。然而, 作者呈现给读者的并不是峡谷旖旎的风光,而是一幅沉闷且备感压抑的画面:“厚重的、灰蒙蒙的法兰绒般的冬雾紧紧笼罩着萨利纳斯峡谷,仿佛要与天空、与外部的整个世界隔绝开一样”,而“这冬雾像扣在山峰上的铁锅,使得整个峡谷看起来像一个紧密扣实的锅盖”……一连串的意象词无不暗示着女主人公生活的地方是多么萧条、衰败且毫无生机,从而反衬出主人公对外面世界的强烈渴求。由此女主人公的经历必然刺激读者的阅读欲望,这便是高明作者吸引读者的巧妙之处。
  
  二.故事情节简单,心理刻画无声胜有声
  
   故事发生在加利福尼亚州萨林纳斯镇山谷丘陵地带的阿兰牧场。12月的大雾笼罩着山谷,伊莉莎在花园里忙着修剪去年的菊花花茎,经她的精心照料,菊花长得又大又粗。丈夫亨利谈完生意后来到身旁,夸赞菊花长得好却表示希望她能培育出同样大的苹果。亨利提议晚上去萨林纳斯吃饭以庆祝谈判成功,伊莉莎表示同意并继续忙着拾掇她的菊花。亨利走后,从乡间的路上驶来一辆大篷车,直开到她家门口。马车上坐着一个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的大个子男人,身上皱巴巴的黑色旧西服满是油迹。男人向伊莉莎打听有无锅、盆之类的需要维修。伊莉莎对此感到有些恼火,但当补锅匠谈起她的菊花并假装很喜欢时,伊莉莎最初的恼怒和冷若冰霜消失了,她激动不已。得知补锅匠认识的一位太太想要一些好菊花的种子时,伊莉莎更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用一个红色的花盆装了几棵花苗送给了补锅匠。接着她找出两个平底锅让补锅匠修补,并付给他50美分。马车离开后,伊莉莎回屋里洗了个澡,梳妆打扮好准备晚上出去吃饭。亨利回来了,夸她看起来很结实。当亨利和伊莉莎开着他们的车去萨林纳斯镇时,伊莉莎却远远地看到了被扔在路上的菊花:补锅匠把花扔掉,拿走了花盆。面对此景,伊莉莎躲着亨利像个老妇人一样轻轻地哭了起来。
   这就是《菊花》讲述的故事,情节简单,并无任何跌宕之处,人物屈指可数,其中关系浅白,可其间的心理刻画却细腻周到,给人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如:当亨利和他人站在拖拉机旁谈生意时,伊莉莎一次次抬头打量他们,她心里的好奇、渴望参与对外事物的强烈欲望跃然纸上。在园子里干活时,伊莉莎的打扮也处处折射出作为女人她内心的苦闷:头上一顶黑色的男式帽子拉得低低的,几乎盖住了眼睛;塞进帽子的头发露出了一绺;脚上穿着粗笨的鞋子,外面套着园艺工作服,显得鼓鼓囊囊、有点儿笨拙;缀着四个大口袋的宽大的灯芯绒围裙完全盖住了里面的印花裙子。这种男性化的外表打扮掩住的不仅是女性的衣衫,更是一颗饱含渴望却又满是无奈的心。伊莉莎渴望展示她的美,但现实中无人懂得欣赏,那份不甘和痛楚有谁明了?
   补锅匠来了,和她聊起了她的菊花,几句赞美之词让伊丽莎欣喜万分,她双眼炯炯有神,甚至一把拉下了那顶破旧的帽子,让乌黑漂亮的头发散落开来。她终于找到了展示她女性美的地方,终于有人欣赏她和她的菊花了,可这样的情景却不禁让人感到悲哀:一个女人的知音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异性,这样的婚姻能给女人什么样的幸福和心灵的归宿呢?再后来,她的丈夫回来了,夸她壮得可以劈死一头小牛,再把它像个大西瓜一样吃掉。这样的赞美与其说是赞美,到不如说是一种讽刺,伊丽莎唯一能说的是:“亨利,别那样说,你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的,我很壮,我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壮。”这短短的一句话却使止不住的伤感流淌出来,伊丽莎好可怜!纵观全文,这样的情景似乎无处不在,构成了作者独特的主题呈现模式。
  
   三.菊花作为象征贯穿全文,结局发人深省
  
   象征是文学作品里常用的一种写作手法,是“借有形寓无形,借有限表无限,借刹那抓住永恒……”[2],把人们的视线从只注重描写外部物质世界,引向着重通过象征的物象,来挖掘人物微妙的内心世界,从人本质的角度表现人与人之间以及人与社会间的关系,表现了外在表象底下所隐藏着的思想感情、情绪和激情以及无意识的精神活动[3]。斯坦贝克巧妙地运用了象征的艺术手法,以菊花贯穿全文,传达出超越题材本身的意义,发人深省。
   小说中的伊莉莎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而且还是种菊花的能手,但却不为男人们所称道。 在男人的眼中,种菊花远不如种水果来得实惠。可对伊丽莎来说,菊花既是她自己的化身,又如同她的孩子一般。为料理菊花,她几乎倾注了全部的情感与心血对菊花精心呵护、宠爱有加。菊花的茁壮成长既代表了她自己的成就,又蕴涵了她无限的希望,是她全部的价值所在。所以当亨利言辞中赞美她的菊花时,伊莉莎不禁沾沾自喜;当补锅匠要把菊花带出峡谷时,伊莉莎欣喜异常,最后当伊莉莎发现菊花被弃之路中央时,她的心碎成片片,却无处可诉,至此,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被彻底摧毁。在生活中,如果丈夫的不理解仅仅是个人因素,那补锅匠前后言行的鲜明对比无疑给伊莉莎最后的希望以几乎致命的一击:男性世界不会接纳她,女人永远不可能和男人平等,面对女人,男人展示的是他们的自私、虚伪和欺诈。这种破灭的结局让她的精神被彻底击垮,一切美好的追求都似泡沫般破裂了,她只能落得把大衣领子竖起来,躲在自己的壳里像老太太般的轻轻啜泣。丈夫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对女人的打击,还有什么比这更沉重呢?女人的可悲还能比这更甚吗?如此的悲剧结尾让人心痛得近乎绝望,这结尾和开篇的联想相互映衬、互为补充,真切地展示了标题《菊花》的内涵:“花”再美,无人欣赏又有何价值呢?
   小说《菊花》表面上呈现的是不屈服于社会界定角色的伊丽莎作为一个女人内心的痛苦,吟唱的是一首“性别僭越者的悲歌”[4]。可斯坦贝克并不局限在这一个例,而是以一个男性的视角揭示男权社会背景下所有女性的悲哀,唤起所有人思考:女人的幸福到底在哪里?这正是斯坦贝克的了不起之处,也正是这部作品的经典所在。今天,当我们的社会已经进入商品经济时代,这个话题仍然值得探讨:今天女人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注释:
   [1]Segal,D.et al (ed.).Short Story Criticism(vol 2)[J].Detroit:Gale Research Inc,1992, p.214.
   [2]梁宗岱.象征主义[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4:69.
   [3]李君平.怎样看待象征主义的特点、来源与分期[J].滨州学院学报,2005(8):65-70.
   [4]王烺烺.性别世界僭越者的悲歌[J].名作欣赏,2004-6期.
  
  李瑛,四川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斯坦贝克《菊花》艺术探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