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历来备受推崇,其原因主要是人们认为它就途中偶遇春雨之事,即景抒情、以小见大,写出了一种人生哲理,显露了苏东坡在逆境打击之下,依旧淡定从容、洒脱豪放的胸襟气度。然而,笔者仔细品读后,发现其中其实不无消极成分,洒脱之意未见多少。
关键词:苏轼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苏东坡被贬黄州之时的词作,除了脍炙人口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流传得最广也最受人推崇的,便是《定风波》了。词作备受推崇的原因,主要是人们认为它就途中偶遇春雨之事,即景抒情、以小见大,写出了一种人生哲理,显露了苏东坡在逆境打击之下,依旧淡定从容、洒脱豪放的胸襟气度。然而,我仔细品读后,发现其中其实不无消极成分,洒脱之意未见多少。
“莫听穿林打叶声,”“莫听”二字,已有逃避之意。急雨突降,穿林打叶、声响骤起,其声怎能不闻?而身遭淋漓、脚下泥泞,其状又怎可无视?以豁达爽朗之精神,将逆境困难置之度外是可以的;但置之度外并不是“闭目塞听”,企图躲开实际上并不能躲开的逆境困难。最可取也是最洒脱的做法,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不开,就坦然面对、接受现实,乃至欣赏现实。像余光中那样,“听听那冷雨”,聆听欣赏“穿林打叶声”,不是更有诗意更为洒脱吗?
“何妨吟啸且徐行”,“何妨”即不妨,联系前句中“莫听”二字,可知“吟啸”“徐行”不会是因为春雨,更不可能是欣赏、享受春雨;而是在雨来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只不过春雨的到来并没有能够影响到“我”的心静和兴致。为什么会没影响呢?因为作者前面说了,“莫听”,想象性地把本来客观存在的雨当做不存在。实际上,上文就已经分析过,不听、无视是不大可能的,对传入耳鼓的雨声,还可以“心远地自偏”,但对打在身上、淋湿衣服的雨滴,不可能当它不存在吧?怎么可能“不妨”呢?之所以说“何妨”,与“莫听”一样,是强词夺理,是“闭目塞听”。而且词前小序就说了,“同行皆狼狈”,只是“余独不觉”,同行皆埋怨奔逃,自己不觉狼狈倒也正常,可是独自“吟啸”“徐行”,颇有些标新立异、表现自我的嫌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理与行为呢?细细玩味,真觉得这儿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说竹杖芒鞋十分轻便,也是实情。但在下雨之前更轻便还是下过雨之后更轻便,不言自明。因而此句同样是在主观上忽略、逃避了雨的存在。而持竹杖穿芒鞋,“轻”则轻巧,“便”却未必,此时本在下雨泥泞之中,骑马行路便利还是穿草鞋拄竹杖在泥泞中一步一拖地走路便利,这不也是同样不言而自明吗?而作者却硬要说“竹杖芒鞋轻胜马”,不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怕”二字,与“莫听”“何妨”一致,都是在说这雨不会影响我的心态、情致和生活,我压根就当它不存在。而“不怕”与“接受”,“莫听”与“聆听”“欣赏”,是存在着心理、境界上的差距的,真正的豁达不会是逃离现实,而是承认现实,欣赏现实。
“一蓑烟雨任平生”,是对上阙的小结,实际上它是应该与“谁怕”连辍,而让“竹杖”句独立成句。既然不怕,那就平生一任烟环雨淋,我有一件蓑衣就已经足够了。而实际上,真正失意的生活可能是连一件蓑衣都不会让人有的。此时的作者不就因为“雨具先去”,而被淋成了落汤鸡吗?既然需“一蓑”方能“任平生”(这是作者的最低要求了),乃如庄子所言:“犹有所待也!”,离真正的洒脱显然还差着好一段距离呢。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料峭春风吹酒醒”句,一语道破天机,为何能在开始时做到“莫听”“何妨”“谁怕”?原来那是喝醉了,所谓“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是满腹锦绣文章满脑子哲学思想早就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苏轼苏东坡呢?现在被冷风一吹,醒了,才发现自己衣服头发早已经湿透,(这是“余独不觉”“吟啸徐行”的后果)感觉到丝丝寒意了。还好,雨过天晴,太阳出来啦。如果此时“雨一直下”,东坡先生还会不会依前一样,“吟啸且徐行”呢?
“回首向来萧瑟处”,醒酒之后,回首前事,以“萧瑟”二字对过往所历情景作简要概括。可见,这些给作者留下的记忆还是不快多于洒脱,而没有多少留恋牵挂的。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既然这样,那就回家吧,在家里不会被雨淋,也没有太阳晒。因为害怕风吹雨打而连明媚的阳光也不要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之所以归隐,是因为回首平生经历,意识到了江湖险恶,宦海风多,怕再遭受折腾而选择躲起来,你能说这是豁达、洒脱吗?
其实,苏轼到黄州本来不是自己的主动选择,而是被迫甚至是被押送前往的,既然是迫不得已,再强调自己如何淡泊名利、归隐之志如何强烈,都有些宣言和抗争的味道,豁达和洒脱都是显得勉强而牵强的。
罗泽堂,云南省泸西县一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