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池莉95年之后的创作发生了很大变化：由市井生活的仿真写实过渡到媚俗的商业化创作；由写琐屑、细碎的“过日子”小说，过渡到写都市生活的艳遇商战、金钱传奇；人物也由知足、能忍、只求“活着”的印加厚们变成饱胀着欲望与追求，在现代都市中叱咤搏击、上下求索的人。
　　关键词：媚俗 商业化创作 竞争意识 世风流俗
　　
　　随着我国经济的迅猛发展，计划经济下累积压抑的个人欲望在市场经济的自由条件下空前爆发，商业化浪潮激发起人们前所未有的对物质利益的狂热追求。人们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人生追求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同样读者的审美情趣、道德范式等也随之变化，世俗化、娱乐化的文化消费渐成时尚，并反过来牵引带动了作家的创作，使他们不断地调制作品口味，以便适应大众的需要。池莉就是一个能够不断适应时代变化，调整自己创作视点的作家。如朱青所言：“池莉紧紧按住生活的脉搏，随时察觉它在节奏、韵律方面的新变。”[1]
　　一
　　从1995年以后，池莉的创作发生了很大变化：由市井生活的仿真写实过渡到媚俗的商业化创作；由写琐屑、细碎的“过日子”小说，过渡到写都市生活的艳遇商战、金钱传奇；人物也由知足、能忍、只求“活着”的印加厚们变成饱胀着欲望与追求，在现代都市中叱咤搏击、上下求索的人。
　　在这一创作阶段中，丰富复杂的社会风貌和波谲云诡的时代之变，凡人难得的艳遇、商战、情战甚至富有血腥味的谋杀等等均被池莉从容不迫地演绎成富有吸引力的小说。在以往的创作中，池莉一直津津乐道于琐屑、细碎的“过日子”小说，作品中大多是零零碎碎、司空见惯的日常琐事，如一潭凝滞的湖水，即使风过，也仅仅泛起几圈涟漪。然而风起云涌的商业大潮冲决了人们封闭的意识闸门，压抑已久的欲望搅动了人们平静的生活，对金钱的追逐，对情欲的渴望，诱引着形形色色的人上演着一出出悲剧、喜剧、正剧、闹剧。
　　作为一个感知敏锐、注重当下的写实作家，池莉当然会以其忠实的笔触及时真切地反映一切，所以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幅有强烈诱惑力和震撼力的奇异生活场景：《来来往往》中富裕起来的康伟业的人生发迹史，与白领丽人林珠、开放少女时雨蓬之间错综复杂的三角恋情；《小姐你早》中离奇邪恶的“小姐说不，男士当心”的复仇行动；《化蛹为蝶》中骤然暴富，由蛹化蝶的大起大落；《惊世之作》中险象环生、心惊胆颤的入室偷盗；《云破处》中惊心动魄、曲折离奇的血腥谋杀等都成了池莉津津乐道的写作题材。尤其是在《惊世之作》中她甚至还将列可立偷钱的事演绎成了雍容、惬意、充满智慧与力量、富有美感的一件有意义的事。作者不厌其烦地将列可立发现钱财后的不平，酝酿时的机智，实施时的从容，得手后的欣悦等感觉娓娓道来。由于这些题材迎合了大部分想致富而没有致富的读者对于金钱的那份渴望、对于花花世界的那份好奇、对于感观刺激的追求，从而使池莉拥有了更多的读者，有的作品甚至被搬上了银幕，风光一时。一如池莉本人对小说的理解：“在成熟的商业社会里，通俗文学为阅读者提供一种故意的虚构，使读者享受娱乐、游戏、悬念、刺激以及所有直接的简单的表浅的感官感觉，它们摒弃真实生活的常态，使用超密集的情节和悬念，鲜血、死亡、意外、暴力和性是它们永恒的主题，它们最注重的就是紧紧抓住读者的生理反应……高级的通俗小说有本事让读者始终保持紧张或者勃起……大俗即大雅……”[2]在这种意识形态支配下，才有了像《有了快感你就喊》这样标题本身就蕴含着感官刺激的媚俗创意。这些小说的总体社会背景无一例外都是当今商品大潮和市场经济所构造的特定环境，并且作品中对市民价值观的浮动，对世俗化的伦理人情的描绘，都颇有声色，绝对是对当今中国都市的新感觉。所有这些既表现了作家从静态的、琐屑的生活小节过渡为动态的、离奇的人生速写的变化，也表现了作家力求贴近大众的品味和极力捕捉时代之变的努力。
　　二
　　在人物形象方面，由塑造被动的知足能忍的印家厚式的人物形象到营造主动的富有竞争意识的当代都市人；由对下层人群的热切关注转向描写在物质和精神上处于优势、强势的人物，个体户老板、公司老总、白领丽人、高级知识分子等人物在她的小说中频繁出现，并担当故事的主人公。在池莉前期的作品中，主人公大都在遍布烦恼的庸常生活中磨平了个性，风干了激情，通过降低自己的生命欲求，来缓和个体生存欲望和社会环境的冲突，平息内心欲望受挫的躁动不安。但是，当今社会，由于市场经济的作用，人们的主动性、创造性得到了空前发挥。原先在计划经济的制约下几近停滞的人生景观被激烈的竞争所打碎，在波谲云诡的商海大潮中，“适者生存”的法则再次得到淋漓尽致的证明，尤其是商品经济的刺激，使人们的欲望急速膨胀，为了达到目的而殚精竭虑、不择手段，弃伦理、道德、信仰于不顾的人比比皆是，如《生活秀》中的来双扬、《小姐你早》中的戚润物等就是这样的人。在《生活秀》中，来双扬为了索还房产，先是软语温存与后妈和解，从而取得父亲的首肯，然后熄灭九妹对来双久的幻想与痴情，以便使她嫁给房管所张所长患“花痴病”的独生子，使张在感激之余迅速给她解决了房产问题，最后为了防止嫂子小金从中作梗，又用软硬兼施的方法将之摆平。正如书中所概括的那样：“她做起事来，只要能达到目的，脸皮上的风云是可以随时变换的，手段是不要考虑的。”
　　在《小姐你早》中，戚润物为了报复丈夫王自力对自己的背叛，不惜放下知识分子的尊严，弃道德、法律于不顾，与李开玲、艾月联合施用“美人计”进行诈骗：由艾月出面勾引王自力，使其一方面甘付巨款与戚润物离婚，一方面将豪宅、汽车、钱款都划归到艾月名下，再由艾月携款逃跑，王自力变成穷光蛋。然后，戚润物、李开玲又釜底抽薪，给王自力所在单位写了一封揭发信，揭发王的一系列贪污、腐败等行为，终于使其身败名裂、一贫如洗，从而达到惩罚目的。在这里，目的的正义性遮掩了手段的卑劣性、不合理性，在当代人看来：过程是微不足道的，结果才胜于一切，正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正是基于这种价值观，池莉才肆无忌惮地将来双扬、戚润物们实施欲望的过程从容不迫地细细道来，这充分表现了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对精神价值的背弃和对物质实利的趋赴。对来双扬、戚润物、列可立们的认同与赞赏更充分体现了池莉对人欲望合理性的肯定。
　　三
　　通过上述作品我们不难看出随着时代的变化，池莉以及周围人们的价值观念也已发生变化，在以物质实利为衡量人生价值标准的现实氛围中，人们以拥有或支配众多的钱物为荣，金钱成了改变自身命运的催化剂。《化蛹为蝶》中孤苦无依的孤儿小丁在贫穷的时候是一个“受尽欺凌和折磨”的丑小鸭、“臭流氓”，一无是处、惹人厌烦，可是成为大款之后，就变成了满身殊荣的企业家、白天鹅，呼风唤雨、遍历人间春色。《小姐你早》中的戚润物们惩罚王自力的手段也是通过攫取他的金钱，使其一贫如洗，并以金钱改变了自身的命运。所以有钱就意味着成功，就会受到尊敬和赞许。反之，已成了下岗工人的印家厚们，如果仍然抱残守缺，安贫乐道，顺其自然，沉溺在过去的陈腐观念中，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就会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就像《不要与陌生人说话》中的徐红梅一样，下岗后不思进取，反而指桑骂槐、怨天尤人，对勤劳致富的农村姑娘徐灵横竖看不顺眼，故意找茬、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以求不满、失衡的负面心理得到宣泄。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屡屡上当受骗，愚蠢的令人可怜、可叹也可笑。现在的天下是康伟业、来双扬、戚润物、麦力们的，虽然他们也面临着那么多的困难、烦恼，但不是消极等待认可而是积极抗争、改变。他们野心勃勃、信心十足、不怕困难、敢于冒险，就像康伟业为了改变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价值，毅然辞去机关干部的职务下海经商并取得成功，这才是呼风唤雨的时代弄潮儿，才是新时代的英雄。这样的人物正是我们这个发展商品经济、追逐物质实利的时代的产物。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了新的人生价值的标准——攫取金钱的能力、战胜困难的能力、实现欲望的能力，也看到了池莉对于我们这个充满物欲时代的世俗生活，以及人们对于世俗幸福生活追求的充分肯定。这是商业气息浓厚的社会语境所产生的必然结果，因而带有明显的商业化色彩。
　　
　　注释：
　　[1]朱青：《生活的感动》，小说作家作品研究，2000年，第4期。
　　[2]参见《<生活秀>一书访谈录》，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辛绘 吉林省吉林市教育学院 132011）

• 辛绘： 媚俗的靡靡之音　/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