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爱玛这个“穿裙子的堂吉诃德”令人又爱又恨,本文试从宗教流毒、爱情传奇等视角再出发,进一步探析包法利夫人的悲剧。
关键词:包法利夫人 宗教 爱情 悲剧
爱玛,即包法利夫人,是法国作家福楼拜传世之作《包法利夫人》创制的经典形象。作品取材于见诸报端的真实案例:鲁昂实习医生夏尔的续弦夫人爱看小说,生活奢侈,气质浪漫,她先后被两个情夫抛弃,最后因负债而自杀。她的丈夫穷医生夏尔不堪伤心,不久也自杀了。小说凭其写法上的精确、细致、完美,成为世界文学史上“客观性艺术”的典型范例。包法利夫人的悲剧穿越了时空,至今仍为文学界品评的对象,这个“穿裙子的堂吉诃德”令人心生怜悯,然而人们在哀其不幸的同时,也难免生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喟叹。爱玛的一生犹如戴着镣铐跳舞,充满了悲怆。本文试从宗教流毒、爱情传奇等视角出发,进一步探析包法利夫人的悲剧。
一、宗教流毒的挽歌
爱玛从小就在修道院的寄宿学校接受物质化的资本主义贵族教育,读名著,学歌剧等。贵族教育向她展示了奢华和崇尚物质追求的资本主义世界,在爱玛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物质享受的种子。修道院的教育和爱玛对浪漫爱情的追求成了她的生活重心,她的价值取向和道德准则逐渐形成,修道院也成了爱玛爱情悲剧的发源地。她如饥似渴地阅读大量的浪漫主义作品,并以此为现实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爱情美梦。修道院的生活极大地影响了她的人生观和爱情观,爱玛构筑着自己关于爱情、婚姻、情人的理想。对于像她这样向往贵族生活的女人来讲,今后只会在一个她根本不了解的、不切实际的资本主义社会里乱撞,盲目地追求罗曼蒂克的爱情梦想。在金钱和享乐主义至上的资本主义世界,爱玛的悲剧成为了必然。作者从这一方面反映了贵族文化对人类心灵的残害,是堕落的时代、腐朽的贵族教育“成全”了爱玛的悲剧。
正是修道院的贵族式的宗教教育,刺激影响了爱玛的思想品格。在那里,她每天学习宗教功课,熟悉教理问答,读宗教以及夏多布里昂等人的作品。可这些都没有培养出爱玛对宗教的热情,而是激发了她对神秘事物的想象,形成了一种病态的情绪。“她爱海,只爱海的惊涛骇浪,爱青草仅仅爱青草遍生于废墟之间”,“爱教堂为了教堂的花卉,爱音乐为了歌的词句,爱文学为了文学的热情刺激”。在这种情况下,修道院禁欲主义的说教,只能起反作用,越发刺激她受压抑的情感和对爱情的遐想。这个农家女在修道院里受到的正是与她的实际生活相差万里的教育和影响。正是社会提倡的修道院教育,腐蚀了爱玛幼弱的心灵,在她的心灵深处播下了淫靡的种子,这也是造成悲剧的祸根。
对宗教的非理性虔诚,是爱玛悲剧不断深化的起因,她坚持要把白日梦变成现实,因此违背了现实世界的秩序。理想实现方式转嫁到现实上,就形成了无法挽救的悲剧。爱玛的悲剧在于她的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形成了尖锐的冲突,她生活在真实而平淡的现实世界中,然而她的生命之花却只能在理想的世界里、在白日梦里盛开,她生命力旺盛,却只能在庸俗的现实中消磨日子。《包法利夫人》整部小说就是爱玛由追求幸福到陷入误区,再到绝望自尽这三种心理历程错杂而成的激情三步曲。爱玛由一个农家少女到乡镇医生的妻子,再到子爵的舞伴,最后成了莱昂眼中的情人及罗道尔夫的情妇,这一系列角色的转变,展示了她一生中浪漫主义梦想的破灭过程。
借助爱玛这一形象,福楼拜对法国当时的宗教势力作了揭露和批判。神甫的职责是了解教民的思想状态和精神面貌,以拯救他们的灵魂。而小说中的布尼贤神父却只会死背教条,不会联系实际,当爱玛在精神上十分痛苦,去找他忏悔,以求得解脱时,他既救不了她,也不能慰藉她,反而叫她去找医生,这揭穿了宗教虚伪的形式主义本质。现实生活是多么乏味,最终爱玛选择了奋起反抗压抑她生命力的现实,为了实现理想不顾一切地付出,令人悲哀的是她不清楚自己所追求的根本不可能实现,她为之付出的“爱情”不过是玫瑰色外壳下的肉欲和物欲的膨胀,她执著追求的姿态和注定失败的命运为我们留下了深深的叹息。李健吾在《福楼拜评传》一书中这样评价爱玛:“她的悲剧和全书的美丽就在于她的反抗意识,她有一个强烈的性格,天生骄傲,是一个纯粹的自私主义者,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把自己当作一个贵族妇人,切盼有奇遇,她相信将来总会是好的,她的一生只是一部谎言。”[1]
艾玛追慕宗教宣扬的生活,这份虚荣使得她不再有兴趣认识自我,不再有兴趣做一个本分本真的人,而是按照某种外在的模式,对自己想要变成的那种人进行模仿。可以说,正是这种虚荣心,把爱玛送上了死亡的道路。虚荣不是一种罪恶,然而爱玛的一切罪恶却根源于她的虚荣。莎士比亚说:“轻浮的虚荣是一个不餍足的饕餮者,它在吞噬一切之后,结果必然牺牲在自己的贪欲之下。”[2]她的虚荣促使她为了维系自己爱的美梦,而试图用金钱堆砌起爱情理想的圣殿。这不但耗尽了包法利的全部家财,也使她自己债台高筑,在无法偿还债务之际,她甚至还教唆赖昂挪用公款。从一个纯情少女滑到犯罪的边缘,这种虚荣已让爱玛脱离了爱的实质,使她变成了一个虚荣爱情的奴仆。
二、爱情传奇的幻梦
福楼拜通过《包法利夫人》暗示:“爱情”是需要以金钱为后盾的。她为之神往的那种“高雅”生活是需要庄园、别墅和华美的衣着等物质做基础的。没有这种富贵,“爱情”便会变成泡影。
如前文所述,修道院的生活使艾玛有机会阅读了大量的浪漫主义传奇作品,这些作品培育了她的性格也葬送了她的一生。在男权话语下,这些作品为她提供了女性形象的“楷模”,也告诉了她女性自我价值实现的唯一途径,即在英雄美人式的爱情中得到英雄爱的肯定。作为女性不能像男子那样凭借才气和实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实现自己的价值,就只有依靠攀附某一个男子达到社会晋升的目的。灰姑娘一旦嫁给了王子,就会摆脱原来苦难的生活,得到人们艳羡的一切:爱情,地位,金钱,从此幸福地过一生。无论是受那些浪漫主义传奇的影响还是几千年来沉积在女性心底的“灰姑娘情结”起着作用,“男人再怎么说也是自由的,他可以纵情娱乐,云游四海,就是远在天边的幸福,也要冲破重重阻碍,去追求享受一番。而女人呢,却始终受到禁锢,温软怠惰,柔弱顺从,不但肉体上绵软无力,就是在法律上也是依附于人。”[3]
“爱玛正像所有浪漫主义者一样,她爱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事物所使她引起的愉悦感觉和浪漫情绪。”[4]爱玛梦想的是惊心动魄、不同凡响的爱情,是充满新鲜感和刺激感、万众瞩目的伟大爱情,她认为婚姻应该永远充满新鲜刺激,她向往着“月下的叹息、长久的拥抱、流在伸出来的手上的眼泪、肉体的种种不安和情意的种种缠绵”。
两次婚外情,是爱玛对美好爱情的寻觅及美梦的双双破灭。绝望之际,爱玛吞下砒霜,临终时她听到时常来往的瞎子的歌唱,她喊道:“瞎子!”“瞎子!”——这实际上是爱玛的临终忏悔,是她对自己一生的爱情追求所作的结论,她死到临头才顿然醒悟:自己罗曼蒂克的追求如同瞎子一样乱撞,这是何等的荒谬!
总之,“包法利主义”与爱玛这个形象结为一体,成为文学上的一个专有名词,它是平庸卑污的现实和渴望爱情、超越实际可能的幻想相冲突的产物。
注释:
[1]李健吾:《福楼拜评传》,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2]钟楠:《世界名人名言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7年版。
[3][法]福楼拜著,管筱明译:《包法利夫人》,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
[4]匡文波:《“新媒体”概念辨析》,国际新闻界,2008年,第6期,第66-69页。
(杨秀红 黑龙江绥化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152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