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王维的《渭城曲》前两句布景，叙写送别的时间、地点、气候、环境氛围，后两句抒情，表现了与友人离情难舍和对友人前路珍重的真诚祝愿，情韵深长。此诗一成即被人披以管弦，殷勤传唱至今，由此可见，杰出的艺术作品具有无限的生命力。
　　关键词：布景 抒情 咏别 《阳关三叠》 生命力
　　
　　送元二使安西
　　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1]离别自古就是伤感凄凉的代名词，无数文人墨客用或哀怨或缠绵或悲凉的笔触，写就了一首首别情的悲歌：“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一切别离的悲歌中，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颇负盛名，受到了很高的评价。明朝胡应麟在《诗薮·绝句》中说：“渭城朝雨，自是口语，而千载如新”，“盛唐绝句，渭城朝雨为冠。”[2]清王士祯则将此诗与李白的《早发白帝城》、王昌龄的《长信秋词》、王之涣的《凉州词》誉为唐朝四大绝句。这首诗写出后，很快被人们谱上乐曲，当作送别曲广泛传唱，因此这首诗又有一个名字——《渭城曲》。
　　王维（公元699—761年），字摩诘，蒲州（今山西省永济县）人。开元九年进士，官至尚书右丞，有《王右丞集》。王维工草隶，善诗画，名盛唐开元、天宝年间，苏东坡谓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送元二使安西》这首诗，是王维在渭城为好友元二饯行，席间写的一首送别诗。渭城，古县名，因南临渭水而得名。治所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二十里。按唐代当时的习俗，人们由长安远行时，亲友们送行，东面送到灞桥，西面则送到渭城，然后折柳告别，远行人走上旅途。所以当时渭城便成为送别之地，亲友们经常在渭城摆下酒宴为远行人饯行。
　　一、前两句布景。“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朝：早晨。浥：润湿。客舍：旅社。这两句诗的意思是春日清晨的小雨，洒湿了渭城地面的尘土。客舍（饯别的地方）旁柳色翠绿新鲜。作者仅用了十四个字便清楚地交代了送别的时间：早晨；地点：渭城的客舍；气候：小雨天气；环境氛围：柳色翠绿新鲜；“客舍”暗示客栈送客；“柳色新”则暗示离别在即。古人有折柳赠别的习俗，为何要折柳枝送给远行的人，有各种说法。一说古代柳树多种在送行的大道旁，长条低垂，似有依依恋人之感，因此折它送给远行的亲友以示致意；二说“柳”与“留”同音，折柳是希望离别的人留下之意；三说柳条柔软，折柳赠远行亲友是希望能将他的心拴住。总之，在这两句诗中作者以细雨构成迷茫之景，在暖春中增添了一丝冷落与凄凉的氛围。朝雨湿尘如丝，柳枝翠绿如线，象征着离情别意之绵绵不断。作者做到了以布景起始，使整首诗一开始便摇漾着诗情画意。
　　二、以抒情作结，抒发离情难舍，包蕴了对友人的真诚祝愿，情韵深长。后两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尽：进。阳关：汉置关名，故址在今甘肃省敦煌西南，自古与玉门关同为出塞的必经之路。因位于玉门关南，故称“阳关”。故人：老朋友。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说好朋友再干一杯吧，你西出阳关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亲友了。一个“更”字于此具有千钧之力：首先诗人的万千思绪，无限关切，恋恋难舍，全然包容其中了；其次，“更”的作用不仅能够突出地抒写诗人对故友劝慰的深情厚谊，更增加了诗人离愁的浓度。所以说，“更”字用得十分有力。“西出阳关无故人”一句则蕴含着诗人对友人前路珍重的真诚祝愿。
　　这首送别诗，作者以洗尽雕饰，明朗自然的语言，抒发了诚挚、深厚的惜别之情。其情调与一般送别诗的低回伤感、缠绵呜咽是不同的。明代李东阳评论此诗说：“后之咏别者，千言万语，殆不出其意之外。”（《怀麓堂诗话》）盛唐高适的《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认不识君？”南宋陆游的《塞上曲》：“老矣犹思万里行，翩然上马始身轻。玉关去路心如铁，把酒何妨听渭城！”二诗立意虽与王维此诗不同，但是显然都受到了此诗的影响。正因为王维的这首诗写得精彩，“情意殷切，韵味深永”，所以诗写成以后便被人披以管弦，殷勤传唱。
　　这首诗只有四句，而且每句字数相同，唱起来不免有些单调，因此乐工们常将诗句反复唱几遍，即所谓叠唱，从而有了《阳关三叠》的名称。阳关三叠的唱法，据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的记载，认为在唐代时《渭城曲》第一句不叠唱，即只是唱一遍，从第二句起每句唱两遍。唐代诗人白居易写的《对酒诗》中有这样的句子：“相逢且莫推辞醉，听唱阳关第四声。”这两句诗的含义很值得推敲，如果《渭城曲》不叠唱，则第四声是“西出阳关无故人”与白居易的两句诗联系不密切。如果每句都叠唱一句，则第四声是“客舍青青柳色新”，这也没有意思。唯有第一句不叠，以后每句叠一次，则第四声“劝君更尽一杯酒”正好是白居易两句诗的含义：劝客人别推说自己醉了，听乐工们唱阳关三叠的第四声吧！它正劝你再干一杯呢。由白居易的诗可以证明苏轼的说法是对的。到了北宋时期，《渭城曲》从第一句起就被重唱，但即使是这样，也显得单调，经过后人的不断润色和加工，逐渐有了专供歌唱的《阳关三叠》：
　　渭城朝雨，一霎浥轻尘。
　　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
　　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
　　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
　　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
　　莫遣容仪瘦损。
　　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
　　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只恐怕西出阳关，眼前无故人。
　　在渭城送别的宴席上，乐工们吹起笛子，弹奏着琵琶，唱起《阳关三叠》，每当反复唱到“眼前无故人”时，有多少人为之潸然泪下，黯然神伤。诗人李商隐就曾写有“唱尽阳关无限叠”（《饮席戏赠同舍》）和“断肠声里唱阳关”(《赠歌妓二首》)等诗句。
　　如今渭城送别早已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阳关和玉门关连遗址都荡然无存，可是，《渭城曲》从唐代起到现在，传唱了一千多年，一直是我国人民喜爱的古代歌曲。从1979年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曾多次播放合唱和女声独唱的《渭城曲》，由此可以看出杰出的艺术作品有着无限的生命力。
　　
　　注释：
　　[1]徐中玉，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9月版，第380页。
　　[2]单承斌主编：《现代语文》，曲阜：山东现代语文杂志社，2006年，第16期，第118—119页。
　　(殷兴良 河北省邢台市威县王村中学 054704）

• 殷兴良： 断肠声里唱阳关　/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