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评论家陈立红的诗集《现实的背影》号称“中国首部个人博客诗选”，精选了陈立红在新浪博客“现实的背影”中发表的60首新诗，分为《物质的明与暗》《精神的高与低》《灵魂的升与降》三辑。这些诗写于网络首发于网络，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网络诗作（新诗），给笔者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一、似浅而实深
　　
　　有思想的诗才是好诗。似浅而实深，这是就诗的思想深度而言。19世纪法国积极浪漫主义文学运动的代表作家维克多·雨果就曾强调诗的思想的重要性：“仅仅是诗句不是诗。诗存在于思想中，思想来自心灵。诗句无非是美丽身体上的漂亮外衣。”[1]乍看，《现实的背影》中的诗较为浅显，其实不然，其浅显的外表下蕴藏着深刻的思想。诗人在诗集自序中云：“我希望这些作品能够透过匆忙繁复的生活表象，以诗性的目光探究现实的本质与内蕴，从日常事物的细微、个人境遇的周遭和社会自然的变化，发掘被物欲喧嚣的时尚文化所遮蔽的人类生存的真相，揭示盛世繁荣表象之下的浓重阴影和沉痛隐忧，表达一个中国诗人在经济文化全球化背景下对世界发展的看法和拷问，对人类未来的审视和自省。”这是诗人的心愿，也可视为诗人的诗观，其诗集便实践且实现了这一诗观，尤其是在思想上达到了相当的深度。无论是写实言情之作，如《虎狼统治的世界》《安检的手在抚摸危险》《流了多少泪，才能让柔弱的水站起来》《六十六岁的老泪纵横不止》《流行音乐，四人六重奏》等，还是咏史抒怀之作，如《穿过李白灵魂的酒》《杜甫最后的漂泊》《白居易墓上的青草》《重阳菊花酒》《曹雪芹在黄叶村》等，莫不如此。以《安检的手在抚摸危险》为例，此诗来源于诗人一次乘坐国内航班通过安检时生发的感慨。诗人联想到恐怖袭击及其后繁琐、冷漠的安检，极具思想深度，特别是诗的最后一节升华了诗思，耐人寻味：“恐怖威胁来自哪里？人体炸弹为何愿意牺牲/如果安检的手拂去傲慢，偏见和征服的欲望/侵略与反抗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和平的代价是不是也不那么昂贵。”这种思想深度正是目前的一些网络新诗所缺乏的。
　　
　　二、似粗而实精
　　
　　似粗而实精，这是就诗的构思的精巧程度而言。此处的“粗”字，系“粗糙”的别名，与“平庸”同义，而“精”字则是“精巧”之意。构思是否精巧，这是衡量一首诗写得是否成功的主要标准之一。古今中外的诗歌佳作，无一不构思精巧。看似平庸实却精巧，这可谓构思精巧之最高境界。《现实的背影》中的诗便达到了这种境界，在不经意间显示出构思的精巧。此精巧至少表现在以下“二性”上：
　　一是谋篇布局的完整性。当今的网络诗歌，常见的是就现实生活中的某人某事抒发情感，随意性大，往往忽视谋篇布局的完整性。而《现实的背影》中的诗则与之不同，其谋篇布局不是松散的随意的，而是完整的精巧的。试看诗集的开篇之作《人类在黑暗中穿行》，此诗写“人类在黑暗中穿行”，由古及今，以时间为经，以空间为纬，时空交织，归结为抒情：
　　是的，人类从幽暗的洞穴出发
　　走向阳光的河流，平原，内心的阴暗
　　却并没有散去，人类在黑暗中
　　孤独地穿行，那可怕的终点究竟会在哪里
　　显然，如此着墨，诗的谋篇布局具有完整性，也充分体现了《现实的背影》中的诗谋篇布局的完整性。
　　二是意象经营的独创性。意象是构成一首诗的意境的要件。意象经营的独创性是一首诗写得成功的重要标志之一。陈立红深得个中三昧。《现实的背影》中诗的意象的经营具有独创性。我们不妨来看收入第三辑的《我一直在黑暗里狂奔》，此诗共两节十九行，“我一直在黑暗里狂奔”是全诗的中心意象，其他的意象皆围绕此中心意象发散开来。像“春秋变换，岁月的手翻阅了多少天地的书页/温柔的黎明，总在众山之巅/舞蹈的云在遥遥地招手”，“我看见命运的巨鞭凌空炸响，正在/抽打疲惫的生命和季节的花朵”，这些意象无疑是新颖别致的，借助于拟人、比喻等法，着眼于人们的视觉、听觉形象，具有独创性。这种具有独创性的意象在《现实的背影》中可谓俯拾即是。这也是目前一些网络新诗所缺乏的。
　　
　　三、似淡而实美
　　
　　似淡而实美，这是就诗的审美特征而言。个中的“淡”字，指语言平淡，却非淡而无味，而是平淡又美。也即诗不是以华丽、冷僻的词藻见长，而是以平淡而美的语言取胜。《现实的背影》便体现了这种审美特征。诗集中的诗确乎无一首是语言华丽、冷僻的，其诗语常见而平淡，但正是在这常见而平淡之中显示了非凡，展现了诗美。收入第一辑中的《猪是人类的家眷》，为被戴上甲型H1N1流感的“罪魁祸首的帽子”的猪鸣不平，语言通俗而不失幽默之美。令人读后在忍俊不禁之余陷入沉思之中。收入第二辑中的《穿过李白灵魂的酒》，属于咏史诗，咏唐代大诗人李白而抒怀，将李白的一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化入诗中，“如同己出”，且整首诗语言平淡而富有美感，充分体现了《现实的背影》似淡而实美的特征。收入第三辑的《揭掉这张人皮你才看清世界的真相》，是对人的灵魂的拷问，同样达到了似淡而实美的境界。如诗的第一节：
　　揭掉这张人皮，你才看清世界的真相
　　你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条狗
　　工作，挣钱，或者事业，其实就是拴狗链
　　不管是草绳，皮带，铁圈，还是金链
　　其实都是拴狗的链子，一旦套上你的脖子
　　或者，你的头削得像篾签子一样
　　往笼里钻，你就真的变成一条狗了
　　这些诗行，拷问“你”的灵魂，语言通俗而生动，表达的思想也颇为深刻，同样在平淡之中充分显示了非凡的诗美。《现实的背影》似淡而实美的审美特征由此可窥见一斑。
　　总而言之，陈立红的《现实的背影》以其深邃的思想、精巧的构思、独特的表现手法在网络新诗中独树一帜，堪称网络新诗的标杆，给网络作者创作新诗以很大的启迪。
　　
　　注释：
　　[1][法]维克多·雨果：《给未婚妻娅代尔·付谢的信》，段宝林编：《西方古典作家谈文艺创作》，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第366页。
　　
　　(王美春 江苏省南通市人口计生委 226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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