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阅读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由丁帆和朱晓进两位老师主编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一书中关于老舍所著的《骆驼祥子》的介绍时,笔者对其中的一小段话产生了疑问,在此书的第119页有这样一句话:“母亲去世以后,小福子为了养活酗酒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被迫嫁给一个军官。”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小福子是在母亲去世后才嫁给军官的,但是通过阅读不同版本的小说《骆驼祥子》后笔者认为:小福子不是在母亲去世后才嫁给军官的,小福子嫁给军官(也许不能说是嫁给军官只能说是被父亲卖给了军官)应该是在母亲去世以前。
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11月出版的《骆驼祥子·离婚》的第152-153页对于小福子的这段遭遇是这样叙述的:
杂院里的二强子正要卖车。二强子在去年夏天把女儿小福子——十九岁——卖给了一个军人。卖了二百块钱。小福子走后,二强子颇阔气了一阵……二强嫂是全院里最矮最丑的妇人……看着令人恶心。她也红着眼皮,一边哭着女儿,一边穿上新蓝大衫。二强子的脾气一向就暴……在立冬前后吧,他又喝醉。一进屋门,两个儿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一岁——就想往外躲。这个招翻了他,给他们一人一脚,二强嫂说了句什么,他奔了她去,一脚端在小肚子上,她躺在地上半天没出声……二强嫂醒了过来,可是始终不能再下地。到腊月初三,她的呼吸停止了,穿着卖女儿时候作的蓝大衫。
由这段叙述我们可以看出小福子被父亲二强子卖给一个军官时,她的母亲二强嫂还活着,在小福子离开家以后二强嫂才被二强子打死了。
不仅在这本书中是如此叙述的,台海出版社1999年2月出版的《骆驼祥子》(140—142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7月出版的《骆驼祥子》(151—152页),外文出版社2001年9月出版的中英文对照版的《骆驼祥子》(374—378页),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9月出版的由吴福辉、陈子善主编的《骆驼祥子·黑白李》(139—141页),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5月出版的由吴福辉选编的《骆驼祥子》(154—15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11月第一次印刷的《骆驼祥子》(155—156页),都是如此叙述的。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3月出版的由吴文焕改编的《骆驼祥子》的第160页如此写道:“杂院里的二强子正要卖车。去年他将女儿小福子卖给一个军人,改行作小贩,赔了本。喝醉酒又打伤了老婆,结果老婆咽了气,眼下要卖掉车办丧事。”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小福子在卖给军官时她的母亲还没有去世。
笔者认为南京大学版《中国现当代文学》对于小福子的遭遇的描述可能是受到中国戏剧出版社1958年6月出版的由梅阡改编的五幕六场话剧《骆驼祥子》的影响,话剧的第十三页到二十六页是这样描写的:
二强子(越说越气):怎么着,姑娘是我养活大的,我怎么说就得怎么算。我不屈心,我好容易给孩子找了个主儿,她不乐意!
虎妞:你说的是小福子?
二强子:就是你那大妹子。
虎妞:她今年才十七岁呀!
二强子:十七岁还小吗?姑娘早晚是人家的人。
……
二强子:啊!你说这娘俩够多混吧!她愣说我把孩子卖了!卖就卖!二百块现大洋卖的值。
刘四爷:她男人姓什么呀?
二强子:姓什么?嗯,……我没深问,大概是姓赵吧。
刘四爷:大概!干什么的?
二强子:当连长。
……
二强嫂(忍不住地):虎姑娘,你不知道,孩子的命苦,她爹要把她卖了!
二强子:卖?你再说卖。
小福子:爸爸,你刚才在家一脚踹在妈的心口上,,妈吐了两口血,你别再打妈了。
……
二强嫂(绝望):你这糊涂鬼真害死了人,孩子完了,我这条命也交给你吧!(向前抓住二强子拼命。)
二强子(向后闪躲):你可别找揍!
二强嫂:你打死我吧,我死了心里倒干净。……
二强子过来就是一拳,……
虎妞(端碗水正要跑出):不好,出了人命了!
……
虎妞:完了,八成活不成了。……
……
大个子:坏了。心口都冰凉了。
刘四爷:不行,我的车拉活的可不能拉死的!
……
虎妞:大个子,二强子他屋里的……
大个子:二强子他屋里的完了。
虎妞:死啦?
大个子:我拉着她,在半道上……就咽了气了。临死抓住了小福子的手,掰都掰不开。
……
二强子:咳!儿女就是冤家。
铁旦(俏皮地):别那么说,姑娘养活到十七八岁上,一卖就是二百块呀!
从话剧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出小福子是在母亲死后才被迫跟了军官的,我们知道老舍生前并没有将小说《骆驼祥子》改编为话剧,虽然老舍曾有意在梅阡将其小说改编为话剧后为《骆驼祥子》的话剧写续集,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还是放弃了。笔者想既然丁帆朱晓进老师主编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这本书中第119页的那句话处于介绍老舍文学成就的章节,应该是旨在介绍老舍所著的小说《骆驼祥子》,而不是介绍别人据此改编的话剧,所以不能以梅阡改编的话剧为介绍小说《骆驼祥子》的依据。南京大学版《中国现当代文学》这本书介绍的内容非常之多,论述了现当代以来中国文学的小说、诗歌、戏剧、散文等各个方面,编写人员在编书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个别小错误,这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笔者查阅的有关《骆驼祥子》的版本也只是众多版本中的一部分,也许笔者的观点尚有不妥之处,在此笔者仅希望提出的这个问题能对这本书的修订有所帮助。
(杨静 江苏省南通大学文学院 226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