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闲愁词有两种审美内涵,一是源于对人生短促的嗟叹,一是根于人性的永恒的企羡与失落。
关键词:闲愁词 审美内涵 鉴赏
宋词中的“闲愁词”,最能体现词体的独特的抒情功能。宋词中表现的“闲愁”,有如心潭深处的天光云影,又如微风轻拂水面的波光粼粼,在闲愁词里,一切景语皆是情语。概括起来,闲愁词有两种审美内涵,一是源于对人生短促的嗟叹,一是根于人性的永恒的企羡与失落。
闲愁词的根本起因在于人生的缺憾,即由人生短促的悲剧事实引发的情绪反应,这也是中国文学的基本母题。对这一审美内涵的表现,主要有三种情况。
一是直言咏叹人生的短促。如《古诗十九首》中的“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等等。又如陆云《岁暮赋》中的“悲人生之有终兮,何天道之无极”;王勃《滕王阁序》:“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凡此种种,都属忧生之嗟。
二是倡导人生及时行乐。由人生短促的逻辑起点,可以引发出多种思维取向。文人们最先想到的是求仙学道,企求长生不老。理智的文人很快发现此路不通,就否定了这种祈望。随之而来的便是及时行乐的社会思潮。如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陆机的《短歌行》“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今我不了,蟋蟀在房”,都可谓及时行乐主题的体现。
三是及时进取。有志之士,会由人生短促的事实,想到及时建功立业,借青史留名,以延长自己的精神生命,实现自己的远大志向和抱负。孔子观水有“逝者如斯夫”之叹,正是“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章”之意。屈原《离骚》更是低回咏叹:“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又如阮籍《咏怀》“灼灼春华,绿叶含丹;日月逝矣,惜尔华繁”,陶渊明《饮酒》“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聘;念此怀悲戚,终晓不能静”,皆可谓历代才人志士,感慨颇为相似。
闲愁词的审美内涵之二是人性心理结构之深层的企羡与失落。从古到今,人的天性中就含有一种企羡的动机和能力。这种无涯的企羡与失落感,作为宋词“闲愁”主题的内涵之一,在中国前期心理文化史上是有其渊源的。基本表现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以赋的手法正面描述,具体表现为乐极生悲。如张衡《西京赋》里,在宴饮、田猎一段铺张描写之后,云:“于是众变极,心酣醉,盘乐极,怅怀萃。”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所之既倦,情随事迁”,颇能道出个中奥秘。如听乐观舞,饮宴、田猎之类,都是一般人所追求的乐事,但此类物质享受与感官刺激是难得持久的。因此,“乐极生悲”乃是因为“乐极”之后仍有所企羡,但又想不出更好的享乐方式来,从而觉得人生之乐不过如此,故仍有不满足不圆成的戚戚之憾。
另一种表现方式是,以象征的手法,把内心渺茫的希冀与无涯的企羡,表现为对一个虚无缥缈的美女恋人的追求。如《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如《汉广》:“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咏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可见而不可求,显然不是一般尘世男女的恋歌,而是以此比况心中若有所思若有所亡的一种情感境界。阮籍《咏怀》:“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飘摇恍惚中,流盼顾我傍。”由上可见,自先秦以来,早已形成了一个源远流长的比兴传统,即以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女性形象,来表现心中长存的无涯的企羡。词人之所以不约而同地采取此种构思,一是因为前此诗史上早已形成了借秋水伊人表现企慕心态的传统,二是因为词体本身要有宛媚可人的艺术个性。
闲愁词的魅力自然与其艺术表现有关,但从根本来说,主要在于它反映了人性心理结构的深层意识。闲愁词的审美内涵,忧生之嗟与无涯的企羡,都是对人生最根本问题反思的产物。忧生之嗟源于对死亡问题的观照。经历了人类进化史上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长生的幻想、及时行乐的自我排遣等阶段之后,达到感性与知性的统一,形成悲凉而又旷达、自尊而又自伤的心态和观照方式。无涯的企羡起于对生存意义的观照。词人们感到人生的缺憾,欲求安身立命之处而未得,因而在沉静幽邃的词境中,表现为一种徒劳的挣扎与渺茫的希冀。由于这种主题触及到了人性心理结构中比较稳定的深层意识,对于千百年后的读者,仍可以激起感发与共鸣,因而具有较为长久的艺术生命力。
袁和平,湖北咸宁职业技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