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骆宾王是初唐一位重要诗人,对他的研究从上世纪70年代以后渐趋深入和全面,但成果主要集中于他的生平考证和诗文成就上,本文对骆宾王的思想窥探一二,探究儒家思想在其人生历程中的地位和影响。
关键词:骆宾王 儒家思想
骆宾王是初唐一位重要诗人。后人对骆宾王的研究,最初主要是对其文集进行收集与整理,唐中宗时的郗云卿所辑《骆宾王文集》是最早的诗人别集,但遗失已久。现今通行的是清人陈熙晋费数十年之功而集成的《骆临海集笺注》。二十世纪的上半叶骆宾王研究仍较薄弱,主要集中在一些文学史、诗歌史及唐诗研究论著中。七十年代以来研究成果渐趋丰硕,不仅出现了八十余篇较高水平的专题论文,召开骆宾王研究的学术研讨会,而且还出了数本专著,如:杨柳、骆祥发著的《骆宾王评传》、《骆宾王研究论文集》等等。在这样一个文学史的研究视角渐趋深入和广阔的学术背景下,骆宾王的研究趋于繁荣,方法也更为深入、灵活。但是,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骆宾王的生平事迹及诗歌成就上。而对于骆宾王这样一位颇有影响的诗人的思想状况却少有人论及。诗人思想的研究对真正、完整地掌握一个诗人形象是有重要意义的。
儒家思想自汉代董仲舒“大一统”政策的实施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口号提出之后,就被提升为后世封建王朝维护阶级统治的正统思想。在国家意识形态的强势影响下,封建文人也把儒家的积极入世观念作为最重要的修身与立世准则。儒家主张“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即“得志则泽加于民,不得志则修身见于世。”孔子曾说过:“道不行,我将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孟子也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尽心上》)骆宾王早年随父寓居博昌任所,奉训趋庭,负笈从师,接受齐鲁学风的影响。齐鲁作为孔孟的故乡,其地的儒学氛围应该是异常浓厚的,就学于此的骆宾王秉承了正宗的儒学传统。
骆宾王父亲死于博昌任所,服丧甫阙,他就忙不迭地打点行装,辞别母亲,上京谋仕。这当然由于奉母养家的情势所迫,但最重要的是他在“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影响下,渴望早日鹏抟龙腾,以遂平生之志。我们可以从他日后创作的《夏日游德州赠高四诗序》得到证明:“而太夫人在堂,义须奉檄;因仰长安而就日,赴帝乡以望云;虽文阙三冬,而书劳十上。”但由于“天子不见知,群公讵相识”,终于没能展足腾跃,垂翼千里。时运不济,只有服膺长叹而已。骆宾王创作了大量的表达怀才不遇的愤懑以及感叹命运乖违的诗歌。如《途中有怀》:“莫言无浩齿,时俗薄朱颜。”不是自己没有才华,而是时不我用。《早发诸暨》:“独掩穷途泪,长歌行路难。”诗人面对眼前所走的坎坷山路,引起对今后人生道路的联想,反映出诗人对前途感到迷茫,对生活的艰虞处境感到忧虑和不安。
骆宾王有积极用世之心,兼济天下之志。但他以儒家的道德观念为修身立世之本,以古代圣贤的言行为准绳。离开了这个原则,他宁愿摒弃仕禄,绝不和统治阶级同流合污。一个偶然的机遇,在朋友的帮助下骆宾王做了道王李元庆的幕僚,开始了“六载奉长廊”的生活。在道王府骆宾王得到李元庆的赏识,道王下谕令骆宾王“自叙所能”,大约有拔擢使用之意。但骆宾王认为这样做有悖儒家立身处世的君子之道。骆宾王慷慨激昂地写了一份《自叙状》,婉言拒绝了道王的好意。他认为“说己之长,言身之善;靦容冒进,贪禄要君;上以紊国家之大猷,下以渎狷介之高节;此凶人以为耻,况吉士之为荣乎?”“临大节而不可夺,处至公而不可干。”骆宾王一方面为谋仕而四处奔波,一方面又为维护自己立身处世的原则而拒绝拔用,表面上看似矛盾,实际上恰恰反映了骆宾王在仕进上严肃的政治态度。
骆宾王离开了道王府回到了他长期寄居的齐鲁,开始了“放旷林泉”的生活。他这段时间的思想我们可以通过他这个时期的诗歌略见一斑。在骆宾王回到齐鲁的早期,他摆脱了官场的羁绊,投身到大自然的怀抱,呼吸着自由新鲜的口气,在他早年就有的退隐林泉的愿望油然而生,甚至产生了终老林泉,不再出仕的思想:“优游三乐,负杖以终年;栖迟一丘,鸣弦而卒岁。”(《上瑕邱韦明府启》)“何须攀桂树,逢此自留连。”(《冬日宴》)“我留安豹隐,君去学鹏搏。歧路分襟易…唯有思归隐,凄断为君弹。”(《秋日送侯四》)“挂瓢余隐舜,负鼎尔干汤…素书如可嗣,幽谷伫宾行。”(《秋日饯尹大往京》)等等。然而,“兼及”和“独善”本来就是儒家思想理论体系中辩证统一的两个方面,所以他的退隐仍然是儒家规范使然。何况在他心灵深处并没有完全忘情于积极用世,尤其在归隐的后期,透过一些诗篇中闲情逸致的帷幕,我们仍然不难窥见他内心深处时时升腾起来的怀才不遇的悲愤。感叹生不逢时和怀才不遇越来越成为他心底最深沉的呼声。如:“天子不见知,群公讵相识!未展从东骏,空戢图南翼。时命欲何言,抚膺长叹息。”(《夏日游德州赠高四》)“谁知时不遇,空伤留滞情。”(《秋云》)“自怜疏响断,荒林夕吹寒。”(《秋蝉》)“游人自卫返,背客隔淮来。”“将期重交态,时慰不燃灰。”(《游兖郡逢孔君自卫来欣然相遇若旧》)最有代表性的是那首《浮槎》诗并“序”:“故才用与不用,时也。”充分传达出诗人生不逢时之慨,怀才不遇之恨。他们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骆宾王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积极人生态度。
由于在仕进问题上,骆宾王恪守严格的儒家准则。所以当骆宾王从边塞从军归来,做的仍然是与十年前品秩相同的九品小官时,骆宾王牢骚满腹,一再发出“十年不调”的喟叹。然而,当吏部侍郎裴行俭赞赏他的才干,在其出任姚州道左二军总管时,特表聘他为掌中书记,但骆宾王在《上吏部裴侍郎书》中再次谢绝了。“人有干没为心,脂韦成性。舍慈亲之色养,许明主以驱驰。内忘顾复之私,外存傅会之眷,薄骨肉,厚荣宠,苟背恩而自效,则君侯何以处之!而且义士期乎贞夫,忠臣出乎孝子,既不能推心以奉母,亦安能死节以事人。虽物议之无嫌,实吾斯之未信也。”原因是母亲年老,卧病在床,需要侍奉。儒家经义以“孝”为本,如果“舍慈亲之色养,许明主以驱驰”“薄骨肉,厚荣宠”就是不孝不义,况且“忠臣出乎孝子”既不孝不义,也就是不忠不节。当年风尘仆仆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而今毅然辞却裴行俭之辟,同样是为了坚守自己的行为准则。这说明骆宾王在立身处世方面是恪守儒家慎出处、明礼仪和事孝亲的原则的。
但同时他的耿直性格造成了一生的抑郁不得志。其时天下大事都由武则天一手裁定,朝政措施,颇多变革。对此,骆宾王颇有异议,于是就上书讽谏。正是这样的心直手快行动得罪了朝廷甚至武则天本人。他由一个纠举百官的侍御史一下子变成了被人纠举的阶下囚。经历了建功边塞的无果而终,十年不调的不平愤懑,牢狱之灾的身心摧残,骆宾王对官场的一切已经很淡漠了,出狱后的他又一度产生归隐的念头,但是《久客临海有怀》诗坦露了他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天涯非日观,地岜望星楼。练光摇乱马,剑气上连牛。草湿姑苏夕,叶下洞庭秋。欲知凄断意,江上步安流。”他胸怀军国大事,注目长安风云,并不是一个可以和政治绝缘的人。这时社会上的风云突变又给了这个内心激进的不幸文人参与政治的机会,基于对武则天独揽朝政所制造的种种不合理现实的强烈不满,骆宾王参与到了以徐敬业为首的起义军的反抗队伍。他参加扬州起义,并为起义起草号召力强烈的《讨武氏檄文》,呼吁天下有志之士共同反抗武则天统治,是基于对李唐王朝的忠诚,是他思想里“忠君”的正统观念的流露。
纵观骆宾王的一生,他始终恪守儒家道德规范。早年就有兼济天下的宏愿,政治上绝不苟合取容,仕途失意时,宁愿隐身自好。因此儒家思想在骆宾王的安身立命原则上是占有主导地位的。
李元芝,深圳广播电视大学龙岗分校中文教师,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