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代建朝初期的文人多为辽宋旧人,他们多有思乡之情,异域之感。北方山水被纳入到这些诗人的审美视野中,同时诗中又有对其江南故国的追忆,南北风光的审美描写融合在一起,这是山水诗史上之得注意的现象。诗人由于对故国的怀念,也有一些借吟咏山水,抒发自己的隐逸之志的诗作。
关键词:山水诗 故国 隐逸之志 心态
金代诗歌起点较高,金初诗人多为辽宋旧人,其中有些人是被迫羁留在金朝而且位居高官,这些人的到来给金代诗坛注入了新的血液。清人庄仲方在《金文雅·序》中曾言:“金初无文字也,自太祖得辽人韩昉而言始文;太宗入汴州,取经籍图书,宋宇文虚中、张斛、蔡松年、高士谈辈先后归之,而文字煨兴,然犹借才异代也。”[1]这句话说出了金代初期诗歌的特质,由宋入金的文人主要有宇文虚中、吴激、高士谈、蔡松年、张斛等,这些诗人来到萧寒荒凉的北方,眼前的景色是他们在南方从未见过的,这些萧森荒寒的北国风光自然也被纳入到诗人的审美范围之中。又由于他们大的被迫羁留于金眼前异于南方的自然风物更触动了他们的思乡之情和隐逸之志。
一、冷峻荒寒的北国山水被纳入审美视野
宇文虚中羁留在北朝,他的诗作有五十余首,《中州集》收录了五十首,有少数诗收录于郭元釪编的《全金诗》中,“其诗皆入金后所作,其中以山水风物为描写对象的山水诗有二十首左右”[2]。诗人在异域之感的情感笼罩之下,不会有心情创作纯粹的山水诗,但是其中的山水描写不仅将冷峻的北方山水纳入审美视野,也通过与南方山水的对照抒发了作者的思乡之感。诗人在《过居庸关》中写到:“奔峭从天拆,悬流赴壑清。路回穿石细,崖裂与藤争。”诗人将这种北方崇山险关所特有的冷峻之感生动地展示出来,关隘奇险,乱石林立,瀑布从山崖中泄出,枯藤缠绕着崖壁。小路盘旋崎岖从山石中穿过。宇文虚中的另一首《晚宿耀武关》写到:“山与烟云暝,溪兼冰雪流。”这里的山水没有江南的柔美秀丽,而是山雾缭绕,溪水混杂着冰块,读来充满着荒凉与寒意。
和宇文虚中一同被羁留于北方的还有高士谈。高士谈的诗风雄浑苍劲。他的一首七言山水《风雨宿江上》:“风雨萧萧作暮寒,半晴烟霭有无间。残红一抹沉天日,湿翠千重隔岸山。短发不羞黄叶乱,寸心长羡白鸥闲。涛声午夜喧孤枕,梦入潇湘落木湾。”诗人写山水风光的同时将自己的思乡之情有机的融合在其中,没有落到细处的细致描写,而是大处着笔,以描写山水特征为主烘托氛围。与将山水描写落到实处,通过展现细节等手法让读者去自己体会北方山水的冷峻荒寒的宇文虚中相比诗风苍劲的高士谈,善于营造苍凉的意境。“肃肃霜秋晚,荒荒寒日斜。老松经岁月,寒菊过时花。天阔愁孤鸟,江流悯断槎。有巢相唤急,独立羡归鸦。”诗人通过展现寒日,老松,寒菊,孤鸟等意象,将秋天的特征展现在读者眼前,这里的秋不是故国的秋,而是北方的寒秋,是荒凉寒冷的,诗人在最后也影射了自己的故国之思,归乡之情。
二、追忆中的江南山水与南北风光的审美对照
入金诗人羁留北朝,在对北国山水描写的同时,更多的是对故国的思念。在这种审美心态的关照之下,他们的山水诗呈现出新的特点,其中不仅有着对故国的追忆怀念,也有着自己为江南秀丽山水感到骄傲的优越感。
在入金诗人中,吴激的山水诗写得最有成就。《中州集》收录了吴激诗二十五首。这些山水诗多为回忆之作,跨越了时空的距离,描摹出一幅幅精致的画卷。最具代表性的诗作为《岁暮江南四忆》,“瘦梅如玉人,一笑江南春。照水影如许,怕寒妆未匀。花中有仙骨,物外见天真。驿使无消息,忆君清泪频。”诗人以江南冬季的代表意象梅花为载体,寄托了他对故国的思念之情。“吴松潮水平,月上小舟横。”这是江南的秋季,安详静谧,没有北方山水的荒寒之象,没有高士谈笔下北方深秋的寒意。
这一时期的山水诗歌创作,值得注意的一个特点是南北风光的审美融合。在同一首诗中,往往虚实结合,这种特点是这种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产物。
宇文虚中在《春日》中写到:“北洹春事休嗟晚,三月尚寒花信风。遥忆东吴此时节,满江鸭绿弄残红。”这首诗通过对比的艺术手法,将同一时间南北不同地点的风光放在一起描写。北方三月尚寒,而南方已是草长莺飞,江水映衬着岸边的景色。前句写实景,是诗人的现实感受,后句写虚景,“遥忆”二字突出时空的距离,“绿”、“红”二字色彩鲜明,江南春季的景象如在目前。正是在诗人特殊心态的关照下,才有这样的诗歌特色。再看吴激的《秋兴》:“后园杂树入云高,万里长风夜怒号。忆向钱塘江上寺,松窗竹阁瞰秋涛。”这也是由实景入手,打破时空距离,将思绪拉到千里之外的南方。北方的树木高入云端,夜里狂风怒号,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江南,身在江边的松窗竹阁欣赏秋天的波涛起伏。吴激的《张戡北骑》“祗今白首风沙里,忆向江南见画图,”张斛的《武陵春雪》“天风吹雪满千山,不见桃花泛碧澜,”都是由实景进而写虚景,在景色的变换中体现诗人主观态度的变化。
三、山水诗中的隐逸之志
入金诗人群体由于特殊的政治背景羁留于北朝,心中难免会有对故国的思念。在异域他乡的政治环境下,这些山水诗歌一方面体现了他们思想的豁达,另一方面也是松菊三迳归隐思想的矛盾心态的一种体现。
宇文虚中在描写山水景物时,多次提到松菊三迳的思想,诗人身在异域的政治环境之中,对隐逸之志的追求是很自然的。“西风萧飒百草黄,南斋白菊占秋芳……重阳好伴白衣来,五柳先生忆三迳。”(《白菊》)“芒履松冠野外装……蓬蒿似欲荒三迳,疏懒谁知意更长。”(《郊居》)“何必东皋是三迳,此身天地一虚舟。”(《己丑重阳在剑门梁山铺》)诗人描写山水景物,一方面是为了排解心中的愤懑之情,另一方面也展现了被迫羁留金朝心中所独有的矛盾心态。
蔡松年的诗在描摹自然山水的同时,将主题情感投射到山水之上,使自己的隐逸思想与山水紧密结合起来。“高陵五六松,潭水涵清阴。白鸟如避世,巢居得幽深……风林淡秋月,霜枝鸣玉琴。”(《丁巳九月·梦与范季霑同登北潭之临芳亭》)“漫漫黄云水清浅,碧花无处乱鸣蚕。此生愈觉田园乐,梦里晓山三四峰。”(《癸丑岁秋郊》)诗人将自己的心态同山光水态结合在一起,看到白鸟,想到超然世外,漫步于秋天的郊外,田园山水的闲适之乐胜过一切。蔡松年在金朝身居高位,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诗作,是因为政治上的不得志。“松年虽然在金代士大夫中官职最显,但未必真是出于女真统治者的重用,而毋宁说是出于政治权谋的需要。”[3]
金代“借才异代”时期是金初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这个时期的山水诗创作因为时代的特殊性被赋予了新的特点,也为金代中后期的诗歌蓬勃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
注释:
[1]庄仲方著,任继愈主编:《中华传世文选·金文雅》,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107页。
[2][3]陶文鹏,韦凤娟主编:《灵境诗心——中国古代山水诗史》,南京:凤凰出版社,2004年4月版,第565页,第571页。
参考文献:
[1]庄仲方著,任继愈主编.中华传世文选·金文雅[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
[2]陶文鹏,韦凤娟主编.灵境诗心——中国古代山水诗史[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4.
[3]元好问编.中州集[M].北京:中华书局,1959.
(邵柴锐 芜湖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2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