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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桂香 文选 ]   

心灵的独自泣血

◇ 田桂香

  摘 要:南宋文天祥因反元而以身殉国,展现了高尚的爱国气节。其部下谢翱怀着深厚的情感,在元人的统治下冒着危险屡次拜祭,并写下了《登西台恸哭记》,无声的哭悼是心灵独自在泣血,更传递出强烈的民族情感,展现了中国历史上义无返顾的爱国之志。
  关键词:文天祥 《登西台恸哭记》 爱国
  
  在中国的历史文化传统中,祖国,在人们心目中是神圣的,也是永存的,它是人们灵魂最高境界的归宿。可是,一旦国之不存,对覆亡之国的怀念便是人们心头永远的伤痛。这种伤痛,在历代文学作品里都有体现,比较鲜明的当属谢翱的《登西台恸哭记》,此文通过对文天祥殉国的无声哭悼,展现了文丞相义无反顾的爱国之志。
  
  一、文天祥的殉国
  
  爱国以至于殉身,这应该说是爱国的一种非常极致的表达方式。综观历史,为国英勇就义的人士实在是数不胜数,南宋末年的文天祥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文天祥(1236—1282),字履善,又字宋瑞,自号文山。据史料记载,文天祥在他的生命前期,虽逢南宋偏安江南,但毕竟还没有亡国,所以,年轻时的文天祥呈现出的是一副浪荡无忧的生存状态。蒙古人崛起后,经过反复的战争,最终摧毁了南宋政权。这一场巨变使一大批宋人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德祐二年,元军围临安,文天祥以右丞相兼枢密使的身份去与元军议和,被拘留,解送北方。到了镇江,设法逃走,回温州拥立瑞宗,图谋恢复,转战东南。景炎三年兵败被俘,拘押于燕京(今北京)四年,尽管忽必烈一再威胁利诱,他始终坚强不屈,最后被杀。文天祥的后期诗作里,表现出一种民族之忧、身世之悲以及对历史兴亡的感慨。如“山河千古在,城郭一时非”(《南安军》),“故园水月应无恙,江上新松几许长”(《苍然亭》),“独自登楼时拄颊,山川在眼泪浪浪”(《登楼》)等等。同时文天祥执着地追寻儒家所倡导的“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人生之路,坚持自己的人生选择,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完成自己的历史责任,宁死不肯屈降,即所谓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种精神在今天看来,仍然可以理解为是人性的一种高贵气质的表现。文天祥的诗中,反复表露出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凛然气节,如著名的《正气歌》,以一系列历史人物的事迹赞誉这种“正气”的浩然博大,表明自己要以此“正气”抵御狱中种种邪气的侵袭,保持人格的完整。而《过零丁洋》和《金陵驿》二诗,更以他结合个人身世之悲与国家危亡之悲的抒情艺术给人以至深的感动: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过零丁洋》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金陵驿》
  这两首诗中,交织着悲怆、哀婉、激奋、绝望等种种复杂的情绪,表现出诗人崇高的人格力量。文天祥甚至直到战败被俘,仍然誓死不屈。这种崇高的爱国气节,符合儒家给仁人志士所设计的道路,符合中国人的文化理想。所以,文天祥作为爱国的代表,其精神永远感召着身后的国人们,尤其是在国家遇到危难的时候,这种爱国激情便自然而然地被激发出来。
  
  二、谢翱的哭悼
  
  谢翱曾是文天祥的部下。景炎元年(1276)临安城破,文天祥至福建一带聚兵抗元,谢翱毅然率乡兵数百投奔。在转战各地的战斗里程中,谢翱对文天祥的人格、气节多有了解,对他一直怀有敬重与敬仰之情。当文天祥殉难后,谢翱多次哭悼。第一次是在至元十九年(1282)始闻文天祥噩耗的姑苏,第二次是在至元二十三年(1286)的越台,第三次就是在浙江桐庐富春山的西台。谢翱还专门为第三次的恸哭写了一篇文章以作纪念,这就是有名的《登西台恸哭记》。
  谢翱的此篇哭悼,不同于韩愈与宗璞等人对亲人的拜祭。[1]亲人逝去,是人人皆会遇到的常情,尽管人人都不愿遇到。但谢翱的拜祭是对殉国英雄的哭悼,而且是在元人统治下的元朝哭悼一个反元的宋国将士,这既需要一定的勇气,而且还冒着杀头的危险。哭殉国英雄,其实质是在哭已亡的故国。所以,谢翱的哭悼,自有他的为时为地为环境所限的特色。
  谢翱的恸哭基本上是无法出声。与韩愈的大声呼号不同,与宗璞的哀哀欲绝也不同,谢翱的哭悼是尽量避免让外人听到,是自己的心灵在独自泣血。元朝建立后,统治大网铺天盖地,统治者对民众防范甚严,以防故国人民起反抗之心。就在谢翱在西台对文天祥进行哭悼时,“适有逻舟之过也”,可见形势之险恶。险象环生决定了本文行文上的扑朔迷离,出言上的欲说还休。作者将被祭奠者托名为唐宰相鲁国公颜真卿,绝不提文天祥的名字;同往西台拜祭的也不署名,而只是以甲、乙、丙代替。愈是扑朔迷离,愈能表现出情感的深切绵长。
  所以,谢翱的拜祭基本上是对形式竭尽完备之能事,而且对整个拜祭过程述说得极为细致,如哭悼分祭前、祭中、祭后三个层次,祭前又可分邀约和探路两个小层次。“先是一日”,即与友人邀约,不是暂时凑和,以表悼祭专诚;当天在风雨凄厉中先行探路,以备不测,在“毁垣枯甃,如入墟墓”中确证无元兵出入,“还,与榜人治祭具”,一个“还”字充分体现了拜祭者的心机缜密细致。然后进入正式的哭祭过程的描写,文词简略而又情浓意切。号恸再三,跪拜有二,极备祭礼之程序。念及故人,念及自己,念及故国,“眷焉若失”、“泣拜不止”,感情达到了悲怆的地步。而此时,就感到“有云从南方来”,仿佛阴云有意,万物同悼,越发让人感觉到情之深、意之浓。而“以竹如意击石”,作“楚歌”招魂,则是悲怆到了欲绝的地步。竹石都碎了,殉国英雄也玉石俱焚,现实多么让人无可奈何,绝望到了无所希望!“榜人”的惊问和“移榜中流”的建议,构现出险象环生的环境,即“适有逻舟之过也”。所以,他们“移榜中流,举酒相属,各为诗以寄所思”。谢翱认为,宋朝灭亡,正统已绝,所以,应像司马迁写《史记》那样,写一份《季宋月表》,以示对民族主义立场的坚持。尽管血沃中原,腥风四起,各人心中怀着深深的寂寞感,但放眼未来,“后之人必有知余者”,作者对未来仍充满期待。
  全文没有号啕,没有胸臆的直抒,只有对拜祭过程的详尽的描写。阅读完后,我们只记住了谢翱对殉国英雄精心的一祭再祭,只感到一种压抑的情愫透过纸墨扑面而来。因对这一过程的描述愈是深刻细致,愈是表现出拜祭者对文天祥的情感的深沉炽烈。我们通过这些描述,可以看出作者沉痛哀伤的心情。
  谢翱在祭奠过程中时时回忆起与文天祥的交往与情谊。为文天祥恸哭,实质上是为覆亡的宋朝而恸哭,为抗元的失败而哭,为在元朝统治下沦为劣等公民的同胞在哭。通过这种无声的恸哭,我们可以感觉出作者所传递出的强烈的爱国热情,看出在我们中国历史上压抑不住的历代都会显现在我们民族身上的义无返顾的爱国之志,这也是我们民族能始终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凭借之所在。
  
  注释:
  [1]韩愈有祭奠其侄子的《祭十二郎文》,宗璞有悼念其弟弟的《哭小弟》。
  
  (田桂香 济南 山东警察学院公共基础部 25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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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肖阳 赵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