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马克·吐温在他的作品《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中赋予了小说人物许多迷信思想和行为。本文通过比较不同人物在迷信思想和行为方面不同的表现,揭示出人物形象的差异性:追求高度自由的哈克;卑微的吉姆;两面性的汤姆,并且进一步从人物所处的生活环境和种族两个方面剖析人物形象差异性的原因。
关键词:迷信 人物形象 生活环境 种族
在马克·吐温的著名小说《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作者塑造了三个形象鲜明的角色:下层白人哈克、黑人吉姆和上层白人汤姆。作者赋予了这三个小说人物许多迷信思想和行为。从这些迷信思想和行为中,我们可以看出人物形象的相似性和差异性。迷信泛指盲目的信仰崇拜,表现为没有判断能力,不能认识事物的本质,坚信某种说法或现象的真实性。正是迷信的这些特征,使小说中的人物形象表现出愚昧落后的特征。然而,他们的迷信思想和行为只是为了缓解自己心里因为无知产生的恐惧,是自我保护的表现。不管是哈克对厄运的躲避,吉姆对妖魔的崇拜还是汤姆异想天开的行为,他们都没有一丝利用他人、谋害他人的邪念,展现了他们心地善良的正面形象。但是从三位主人公对迷信的态度来看,他们的人物形象具有鲜明的差异性,无论是自由自在的哈克、卑微的吉姆还是具有两面性的汤姆,都有深层的原因决定了他们的人物形象。本文具体从生活环境和种族两个方面入手探索人物形象差异性产生的原因。
一、追求高度自由的哈克
哈克追求高度的自由,他反抗权威、反抗束缚,拥有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真性情。属于白种人的哈克,即使生在社会底层,他在法律面前也有平等和自由的权利,他同样被大众认可,因此从根本上来说他是一个自由人。他比其他白人儿童更加向往自由并且勇于付诸实践,这和他特有的生活环境密切相关。
一方面哈克受到他所生活的社会环境的影响。哈克追求自由的旅程发生在密西西比河上,当时美国前后正经历着南北战争、淘金热、西进运动等一系列大事件,代表着自由、理想、冒险的美国精神也得以最终确立,“在这个地理和历史的背景下,生活在其中的小人物自然也富有那个时代的精神”[1]。当汤姆向哈克提及召唤妖怪的问题时,汤姆坚信《一千零一夜》中所写,只要一个人在一盏旧白铁灯上或者一只铁环上摸一摸,妖怪就会出来并且对主人服服帖帖。可是哈克却秉持怀疑的态度,他将心比心地认为妖怪不可能这么服从,“我觉得他们是伙傻瓜……我要是他们伙里的,我才不会因为有人摸了摸旧白铁灯就丢下自己的事,上他那儿去……难道我像树一样高,像教堂一样大,还得听他的?”[2]后来,他找了一盏破旧的白铁灯和一只铁环,任他怎么使劲地擦都无济于事,根本没有汤姆所说的精灵,他就用这样的实践证明了汤姆所说的并非属实。“对于哈克而言,自由意味着摆脱文明社会的权威。”[3]无论书中描写如何精彩神奇,无论受过教育的汤姆对魔法如何坚信不疑,哈克都敢于质疑并且付诸行动证明自己的疑惑,推翻所谓的权威。
哈克之所以能够保存孩子的天性,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家庭环境。哈克出生于白人社会的最底层,他的父亲是个十足酒鬼,只会咒骂和鞭打哈克。父亲对哈克疏于管理使哈克获得了自由生活的机会和权利。不仅如此,当得知哈克接受教育的时候,他的父亲威胁他“离学校远点,如果上学校去就揍他”[4]。在这样一个排斥教育排斥宗教的父亲的影响下,尽管道格拉斯寡妇决心改造哈克,将礼仪和宗教知识灌输给他,“但是由于长期的自由放荡,这短期的教育并没有让哈克像中产阶级主流的孩子那样形成当时的社会价值观”[5]。当华珍小姐告诉哈克祷告是无所不能的时候,他并没有盲目地跟随祷告。有一次他需要一根钓鱼竿,反复祷告三四次却没有灵验,因此哈克否定了祷告的力量。
二、卑微的吉姆
吉姆骨子里充满了黑奴的卑微。尽管马克·吐温笔下的吉姆一直在追求个人的自由和尊严,可是从一系列的迷信思想和行为来看,他实质上和大部分的黑奴一样无法摆脱肤色给他带来的卑微地位。“在奴隶贸易时期,西方殖民主义者捏造了殖民主义和种族歧视的各种谬论。他们宣称黑人没有自己的文化,是一个应当被欧洲的高等白人来开化教育的次等民族。”[6]这种愚民政策,不仅愚弄了黑人,也愚弄了大部分的白人。自从黑人以奴隶的身份被强制送到美洲大陆后,黑人就只能听任宰割,“美国白人有着靠奴隶制度以自肥的根,而相对的,黑奴也有卑微、低等、听天由命的劣根”[7]。同处社会底层,哈克可以勇敢地追求自由,而吉姆却唯唯诺诺奴性难改。奴隶制就是造成这一差异的根本原因。吉姆认为捉鸟会死人,细数午餐的食物会招来厄运,太阳下山以后抖桌布会引来灾祸,这些愚昧的迷信思想贯穿在吉姆的生活细节中,总是让他小心翼翼地生活。吉姆所坚持的迷信大部分都是不吉利的,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邪恶、又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主宰着他,只要他触犯了其中一条,他就很有可能死去。
除了因生活琐事担惊受怕以外,吉姆在迷信问题上还有另一种表现。他被汤姆和哈克愚弄了以后,竟向其他黑人吹嘘巫师施了魔法带他环游;他把一个五分钱的硬币用细绳挂在脖子上,宣扬那是妖怪施过法术的,能治百病;吉姆拿着从牛胃里取出的毛球用来占卜,认为毛球无所不晓;他甚至相信生的爱尔兰土豆可以变伪币为真币。虽然这些迷信思想和行为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吉姆在其他黑人面前表现出骄傲的一面,可是从本质上看,说明他完全相信自己是在妖魔鬼怪的掌控中,他不仅屈服而且还膜拜妖巫,这也是他卑微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奴隶制的桎梏自然而然给吉姆带来了不同于白人的生活环境。在哈克眼里“吉姆懂得所有形形色色的预兆,他几乎什么都通晓”[8],通晓如此多的迷信说法,是吉姆作为黑奴没有享受任何受教育权利的结果。“就连那些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们相信人在上帝面前一律平等,可是在他们眼里奴隶是财富不是人,因此不应该被包括在平等对待的人群中。”[9]奴隶制度彻底剥夺了黑人受教育的权利,因此吉姆自然没有机会接受正统的宗教思想,这时,“鬼神迷信就慰藉了信仰危机的空虚心理”[10]。
除了缺乏信仰造成的心理空虚之外,我们认为吉姆依赖鬼神迷信的行为和他长期与妻子儿女分离也息息相关。吉姆认为自己即将到达自由洲的时候,他的梦想就是“拼命赚钱把妻子儿女赎回来,要是不让赎,他盗也要把他们盗出来”[11]。自身难保的他还把妻儿放在首要的位置,可见吉姆十分爱护他的家人。缺乏亲情的支持,也使吉姆渐渐地仰仗鬼神迷信的力量让自己安心。
三、两面性的汤姆
汤姆既是一个勇敢的冒险家,又是一个甘愿服从的“臣民”,他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物形象。
一方面,汤姆和哈克一样受当时美国风气的影响,追求自由,富有生机、具有反叛精神,全身上下充满了美国人的冒险精神和英雄情结,“他代表着美国气质的儿童”[12]。他带领四个小伙伴成立强盗帮,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汤姆·索耶帮,还把自己和哈克的关系想成是《堂吉诃德》里的堂吉诃德和他的跟随桑丘·潘沙。
另一方面,汤姆生活在白人的上层社会,他在波利姨妈的庇护和管束下,每周日都要穿戴整齐到教堂做礼拜,他在获得受教育机会的同时,也受到了教育和道德准则的约束,他的思想里有着墨守成规和教条主义的元素。这一点充分表现在他盲目相信书本和神话故事上。在他们成立“汤姆·索耶帮”以后,他们实施“抢劫”。汤姆依着书中所写,坚信会有西班牙商人和阿拉伯富翁经过洼洞,随带的还有大象、骆驼和珍珠宝贝,当经过他们眼前的只是一批主日学校的小朋友时,汤姆还硬要把这一切说成是魔法师在作怪,才把商队变成了野餐的孩子。他执意认为书中所写一定属实,却不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一切,又把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归咎于妖魔鬼怪。这些都是他盲目相信书本,没有从实际出发独立思考的后果。
四、结语
在处于开拓时期的美国,迷信的产生是一种必然的社会现象。小说中三位主人公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他们面对一些事物,无法看清问题的本质,陷入了盲目且愚昧的状态,共同表现出落后却善良的人物形象。但个人所处的生活环境和种族的差异又造就了他们各不相同的人物形象。哈克在自由思想的驱动下,使得他更多地以自己的亲身实践去证实事情的真假;而连身体自由都无法保障的吉姆则更加盲目地相信妖魔鬼怪的传说,相信噩运的兆头,他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因此很容易被无形的力量掌控;汤姆以孩子的天性抗争着传统的束缚,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旧思想的渲染,在矛盾中他展现了自己特有的两面性。
注释:
[1]梁志华:《论<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自由的主题》,文教资料,2008年,第15期。
[2][4][8][11]马克·吐温著,成时译:《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
[3]蔡云琴:《在追求自由的旅途中成长——比较两部成长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和<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宁德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
[5]石兰华:《汤姆·索亚和哈克·贝利的形象》,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0年,第2期。
[6][9]左贵凤:《<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吉姆的形象及其成因探析》,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4期。
[7]亚历克斯·哈里著,郑惠丹译:《根》,南京:译林出版社,1991年版。
[10]耿友明:《青少年中鬼神迷信现象探析》,中国青年研究(社会综合版),2006年,第4期。
[12]陈小红:《马克吐温和他的儿童艺术形象塑造》,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3期。
(詹梦云,王月华 浙江省宁波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315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