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1年第3期 ID: 155498

[ 于兴菊 文选 ]   

《聊斋志异》虚实相生的艺术世界

◇ 于兴菊

  内容摘要:《聊斋志异》中对虚幻世界的描写最具艺术魅力,它表现在人物内外美的和谐统一,情节的离奇幻美,环境背景的虚实相生等三个方面,它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理想世界,传递着一种奇特的审美体验。
  关键词:虚幻世界 美的统一 离奇幻美 虚实相生
  
  《聊斋志异》作为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一反明清小说致力于用白话文描写现实生活中人情世态的现实主义的发展潮流,借鉴唐人写传奇小说的笔法来精心描绘、撰构一些“怪异非常之事”,用鲁迅的话说即是以“传奇法而以志怪”。《聊斋志异》从题材上讲就是一个“异”字,即作者蒲松龄所选取的素材都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或现实中可能存在,但常人难以理解,不能解释的怪诞、异常之事。而其中除去那些根据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些奇闻怪事记录和改编的以外,大部分作品都是作者在传说的基础上用想象、虚构的手法幻化、虚构出来的虚拟世界,在这个虚构的世界中,作者以其无拘无束的幻想,上天入地,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为我们构筑了一个神秘奇特的理想世界,他把以鬼和狐为中心人物的世界演绎得那么清晰、那么生动、那么真实、那么丰富多彩,简单就是一个与人类社会并存的另一个鬼的世界,狐的社会,尤为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展示给我们的狐鬼仙妖精怪的世界中,主人公多数都是善的和美的,像《画皮》中那样的恶面吃人的厉鬼只是极少数。而且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异的功能,可以解决人间不能解决的许多难题,人类社会与之相比显得晦暗了许多,可以说这是作者心灵中的理想世界。
  这个由异类、异事组成的神秘莫测的世界带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情感冲击,它的想象丰富奇特,故事离奇曲折,于真假变幻之间传递着一种独特的阴柔之美、悲剧之美、神秘之美,这种独特的艺术魅力具体体现在:
  第一、人物内外美的和谐统一
  《聊斋》中作者所描绘、所肯定的大多数主人公,即狐鬼花妖精怪,多数不仅具有作为“人”的美丽的外表,而且在其内在品质上具有理想的人性美的光辉。是内在美和外在美的和谐统一,这种美也只有在虚幻的世界中才能做到完美结合。从外在美来看,他们或她们不仅各有千秋,而且不时还流露出异类的一些特征。相貌俊美,举止优雅,语言优美,是作为知识分子的蒲松龄所欣赏的那种美,其中,女性多容貌艳丽,温柔多情,或貌若天仙,或容华绝代,如《莲香》写女鬼李氏“风流秀曼,行步之间,若还若往”;《婴宁》中,写狐女婴宁的出场是“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写男性则多容貌俊秀,风流倜傥,如《娇娜》中狐公子皇甫公子一出场是“一少年出,丰采甚都”,并且彬彬有礼,待人热情。当然,仅有这些外在美是不能打动读者的,作者所描绘的狐鬼花妖精怪,往往“多具人情,和易可亲”使人不觉其为异类的原因,就在于这些异类身上具有人类的人性美中“真、善、美”的光辉,他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是人类文明进程中积淀下来的可贵的人性素质和人性美的内核。这种人性美带来的艺术魅力才是最持久的、最感人的,在那个被皇权、族权、儒家道德、封建礼教等重重压迫下人性被压抑被扭曲的时代,这些理想的人性却在狐鬼仙魅的身上得到了自由的舒展、发挥;这也正符合人类的愿望,闪烁着理想美的光辉。
  第二、情节的离奇、幻美
  《聊斋》中最令人难忘的是那些浪漫离奇,变幻莫测,妙不可言的故事情节,在这些故事情节中,总会有一种人所不知的某种神秘力量推动,致使一种超越时间和空间限制,超越生命和非生命的界限的神秘现象发生,出现一种幻象、幻术,从而改变了现实,改变了人物的命运,不合逻辑却符合人的情感追求,符合人性中向善的理想和人类心灵中对超越自身生命、能量的局限的美好愿望。当我们欣赏这些情节时,会不知不觉地被它的神秘所吸引,被它的幻美所感染。如《劳士道士》中一段情节,写师父与客人饮酒的过程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剪纸为月,光芒四射,筷子化成嫦娥,且歌且舞;移席月中,须发毕现。又如《阿宝》中孙子楚由于痴情魂附鹦鹉飞至阿宝闺房,表白爱情,在这些情节中人物的身份扑朔迷离,角色发生质的转换(变为异类),事件发展的轨迹脱离常规,打破现实逻辑,突破了生命与非生命之间如筷子与嫦娥;物与物之间如孙子楚与鹦鹉的界限,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既可上天,又可入地,出入自由,来去无阻,真正是神秘难测,漫妙离奇;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虚幻之美。
  第三、环境背景的虚实相生
  《聊斋志异》的另一个独到之处,即是设置了一系列与虚幻人物相匹配的环境背景,这其中有些是写人间实景,幻化成人的异类在人类的环境中现身;有些是虚景,这些虚景中或精描细绘,或寥寥数语,不仅交待了人物活动的背景,也给我们提供了许多遐想的空间,有时这些虚景和实景互相融合在一起,在人间突然出现仙境,深林中出现狐村,虚虚实实,虚实相生,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幻境幻域,这类幻境幻域的首要特点是,它与幻化的人物和故事情节是共生的,它们随着人物来,随着人物走,如《辛十四娘》中写广平冯生旅途中看见苍林中灯火明灭,抬头看见一个高大门楼,进入一户人家,遇见一个老妇,称他为外甥,帮助他与辛十四娘缔结良缘,鸡鸣时离开,数步外一回头,则“村舍已失,但见松楸浓黑,蓬颗蔽冢而己”,故事结束了,幻境就消失了。其它如《翩翩》、《花姑子》、《婴宁》中均有这样的幻境出现。
  幻境的第二个特点是来去无踪影,幻境的出现多没有任何征兆,既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什么异常感觉,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就像变戏法一样,如《翩翩》中罗子浮与仙女翩翩相遇,并在仙洞生活多年,等若干年后,罗子浮再去寻找仙洞时,已没有了当初生活的任何痕迹,而《婴宁》中王子服痴情所致,于西南山中前去寻找婴宁,就果然发现山林掩映下百花盛开的一个村落,后来才知这是狐类幻化而成,这个仙洞和村落是怎么来的,又如何消失,文中没有任何交待,让人感觉扑朔迷离,难以捉摸。
  第三个特点是可以跨越时空。这些幻化出来的人物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而环境的出现也会打破时空的限制,如《罗刹海市》写马骏去海市中去贸易,遇见东洋三世子,遂追随与之进入海底宫殿,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成就一桩美好姻缘。又如《贾奉雉》中写贾公子随一郎姓秀才入山修炼只一天的时间,回到人世间却人去物非,已过去了一百年了;真是天上是一日,人间已百年,时间发生了严重的错位。
  这些幻境幻域从本质上或不符合现实逻辑,或从时间、地点的某一个因素上是不可能存在的,因此它们的总的特点就是虚幻性,这种虚幻性营造出一种扑朔迷离、神秘难测的背景气氛;它们的存在与前面我们所谈到的虚幻的人物和情节一样,都是作者所追求的人生理想得以实现的一种渠道和手段。作为一个穷教书先生,蒲松龄一生抑郁不得志,对那个黑暗的社会制度深恶痛绝,深深地同情那些和自己一样贫穷、遭遇苦难、甚至不幸的人们。所以书中很多作品的主人公多是落拓不得志的书生和贫穷、善良的劳动妇女,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是不幸的,于是作者就幻想出这一个个不同人间的世界,或上天,或入地,仙山、龙宫、狐村、冥曹地府,这些幻境的交错赋予了人物以超常的神奇力量,使遭受苦难的人们摆脱困境,使受到欺压迫害的人们报仇雪恨,使被拆散的有情人团聚,冥间、仙界、狐类社会多数都充斥着人情的温暖,而人间阳世却充满欺诈、剥削和残暴,现实中的理想不能靠现实的手段在真实的世界得以实现,那么不妨设想一个神仙的乐园,虚构一个鬼魂的世界,幻化一个狐妖的社会,让那种非自然、超现实的神秘力量帮助人间善良、穷苦、饱经苦难的人,给没有生存的希望、失去了梦想的人们插上一双想象的翅膀,让可怜的人们在精神上得到满足,这也是在那个没有人性自由的封建时代的人们的一种美好的梦想吧!
  作者将栩栩如生的人物,离奇幻美的情节,及虚实相生的幻境交融在一起,构筑了一个五光十色的理想世界,亦真亦幻亦美,从而实现了对人生理想和真善美的追求,这也正是《聊斋》的艺术魅力历久弥鲜,至今让人感觉神奇、漫妙并从跨跃时空三百多年的故事中仍能获得美的愉悦的审美体验的最主要原因。
  
  于兴菊,黑龙江鹤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

《聊斋志异》虚实相生的艺术世界

  •  / 尚双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