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在古代诗词中,有许多咏蝉诗,蝉作为一个诗歌意象,在不同诗人、不同时期、不同诗歌里其寓意是不同的,所体现出的艺术风格也各异,本文主要就咏蝉诗里蝉的寓意做一个简单的阐释。
关键词:咏蝉诗 寓意 阐释
蝉,历来被人们誉为高洁的象征,文人们常常把它作为歌咏的对象。被称谓咏蝉诗的代表,当推唐朝的“三绝”。这“三绝”诗人是虞世南、李商隐和骆宾王。
虞世南越州余姚人(今浙江),官至秘书监,封永兴县子,能文辞,工书法,很受唐太宗器重。他的咏蝉诗是: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緌是古人系在帽带下巴处打结后下垂的部分。蝉的头部有伸出的触须,形状像下垂的冠缨。古人认为蝉生性高洁,栖高饮露,垂緌暗示显宦身份。次句“流响出疏桐”,疏桐,是枝干高挻清拔的桐树,“流响”,状蝉声长鸣不已,悦耳动听,用一“出”字,使人感到蝉声的强度与力度。此句虽写一声,但我们可以想见人格化的蝉那种高标的逸韵。这句是铺垫。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是全诗的高峰,是点睛之笔。一般人认为,蝉声远传,是借助于秋风。诗人别出心裁,强调这是“居高”的缘故。这种独特的感受蕴含一个真理:立身品格高洁的人,并不需要某种凭借,自能声名远播。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指出“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这里所强调的是人格的魅力,人格的力量。诗中的“自”、“非”字,一正一反,相互呼应,表达出对人内在品格的热情赞美和高度自信,表现出一种雍容不迫的风度气韵。唐太宗曾多次称赞虞世南的“五绝”(即德行、忠直、博学、文渊、书翰)。诗人笔下人格化的蝉,便带有自况的意味。虞世南的咏蝉自然是他人格、品德自我画像的表白。
其次是李商隐,他就没有虞世南那么幸运了。李商隐,字义山,今河南沁阳人,开城进士,曾任县尉、秘书郎和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而他生活的年代正是“牛、李党争”的激烈年代,因他娶李党王茂之之女而得罪牛党,长期遭到排挤,潦倒终生,因而他的咏蝉诗就别有一番苦涩滋味:
本以高洁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首句因蝉鸣而起兴,“高”指蝉棲高树,暗喻诗人清高。蝉在高树吸风饮露,因而“难饱”。暗喻诗人的身世。由“难饱”引出声来,哀中有恨。这样的鸣声是徒劳的。多么动人心弦啊!
诗从“恨费声”的声中引出“五更疏欲断”。蝉的鸣声在五更天将亮时,已经稀疏得快要断绝了,而一树的叶子那样的碧绿,并不因“疏欲断”而悲伤憔悴,显得冷酷无情。诗人托物言志,已经非常明朗了。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诗人抛开咏蝉,转到自己。这一转,扩大了诗的内涵,诗的容量。诗人在各地当幕僚是个小官,所以称“薄宦”了,好像大水中的木偶到处漂流。家乡田园里的杂草已经荒芜成一片了。这种不安全的生活,使他怀乡思家了。这两句是从上句幻化出来的。
末句“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君”指蝉,用拟人化写蝉。“君”与“我”对举,把咏物寄情密切相结合,前后呼应,首尾园合。蝉的难饱正与“我”举家清贫相应,蝉的鸣叫声,又提醒“我”这个与蝉境遇相似的小官,不免勾起归乡之念了。显然,这首咏蝉诗就是诗人自己的影照。
至于骆宾王,那就更惨了。他是浙江义乌人,曾为长安主簿、迁侍御史,不久因罪入狱,获释后贬临海县丞。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他代写《讨武曌檄》,一时传颂。徐敬业兵败后,骆下落不明。这首咏蝉诗,是他在长安做侍御史被关进监牢写的,因而取名《在狱咏蝉》。其诗为: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西陆”指秋天,“南冠”即楚冠,这里是囚犯的代称。客思,作客中产生的思乡情绪。这句意谓诗人坐在狱中,产生了思乡的情绪。“玄鬓”指蝉;“白头”指诗人自己。作者因罪入狱,忧心沉重,未老先衰。此时诗人不足40岁,何言老?吟,指蝉鸣。这两处以蝉处寒露,秋风渐紧,喻含冤入狱。以上四句,均为诗的赋陈笔法。末句“高洁”,古人以蝉栖高树,餐风饮露,是清高纯洁的象征。这是诗人以蝉自喻,表明自己无辜和无奈。末句进一步表明诗人是无辜而清白的。表现诗人对无辜受监的沉痛控诉。这首诗开头,有一段序文曰:“仆失路艰虞,遭时徽纆(徽,同征;纆,绳索),不哀伤而自怨,未摇落而先衰。闻蟪蛄(蝉的一种)之流声,悟平反之已奏;见螳螂之抱影,怯危机之未安。感而缀诗,贻诸知己。庶情沿物应,哀弱羽之飘零;道寄人知,悯余声之寂寞。非谓文墨,取代幽忧云尔。”这段文字,当为该诗作注脚了。
同是咏蝉诗,寓意却是如此迥异,如此悬殊。不能不考虑诗人的地位、遭际、气质和身世的悬殊,因而对同一题材的蝉,也就产生了不同的感受。清人《岘佣说诗》云:“三百篇比兴为多,唐人犹得此意。同一咏蝉,虞世南的‘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清华人语;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是患难人语。李商隐‘本以高难饱,徒劳恨声’,是牢骚人语,比兴不同如此。”这三首诗都是唐代托蝉咏志的名作。同样工于比兴的寄托,呈现出如此差异风貌。构成富有个性的艺术形象和殊异面貌,难怪它们被推崇为唐代咏蝉诗的三绝啊!
今王元君也有一首咏蝉诗,当然他的咏蝉诗远远赶不上唐代“三绝”,不过却从另一角度寄托了另一种寓意。王元君的咏蝉诗是:
忘却当初粪土生,而今得志把名更。
高枝换了新衣帽,也敢人前唱几声。
这首诗显然没有唐人咏蝉诗的高标逸韵,但他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描写了另一种现象,那便是,这个本来从粪土生长出来的小动物,一旦爬上高枝,换了新衣帽,就敢在人们面前大喊大叫起来。明眼人一看便知,它是对出身底层,爬上高位,换上新衣帽,就在人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唱起高调来的人的针砭和对无德无才身居高位的人热辣讽刺。王元君是农民,但他博闻强记、博学多识,对人生、对社会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他是站在农民的立场上,对那些无德无才,偏居高位人的嘲弄。
综上所述,同样题材在不同诗人的笔下就有不同的寓意,不同的艺术风韵。虞世南的咏蝉是“春风得意”之作,李商隐的咏蝉是“感时伤世”之作,骆宾王的咏蝉则是“愤世嫉俗”之作。而王元君的咏蝉,则是“借物讽人”之作。
由是观之,身世、人品、才华、感悟,对构筑诗词风韵的重要了。
韩黎,作家,现居河南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