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2年第2期 ID: 147761

[ 陈红 文选 ]   

从《恋爱中的女人》看劳伦斯对二元论的解构

◇ 陈红

  摘要:本文拟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对劳伦斯的作品《恋爱中的女人》进行分析,探讨劳伦斯对西方父权制体系下的二元论的解构,来说明作者呼吁人们保护环境、回归自然以及在男女之间、人类与自然之间建立和谐关系的渴望。
  关键词:劳伦斯《恋爱中的女人》生态女性主义二元论
  一、生态女性主义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既是生态批评在性别研究领域的拓展,也是环境运动与女权运动相结合而成的一种时代思潮。”生态女性主义继承了后现代主义理论的社会和文化批判精神。作为生态批评和女权主义的一种契合,它既从解构理论那里借用了反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武器,同时也是对现代工业机械文明的一种反驳。20世纪90年代,生态女性主义得到了蓬勃发展。女性主义批评尝试在批判父权中心主义对女性的支配和压迫的同时,引入人类中心主义对自然的破坏和滥用,尝试探索对女性和自然的贬低这两种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之间的特殊关系,将批判的矛头从父权中心主义指向人类中心主义,质询隐藏在这两种意识形态背后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的二元对立体系。简言之,生态女性主义的目的是将“妇女运动与保护自然相结合,强调女性与自然之间的内在联系,把争取男女平等与保护生态环境这两个概念有机地结合起来,目的是改善两性关系、修复人类与自然的关系”。
  生态女性主义把反对男权压迫,解放妇女和自然,以及建立男人与女人,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作为奋斗目标。作为一种新的思潮,生态女性主义具有自身的独特性。这一点可以通过它的五个基本特征得以体现:第一,生态女性主义是借助生态学的哲学思想和女权主义的理论基础来重新考察人类的思想文化体系的,这是生态女性主义的存在基础;第二,生态女性主义把自然看作是女性的盟友,男权制对女性和自然的压迫是一致的,这是生态女性主义的出发点;第三,生态女性主义以开放的视野联合一切被压迫的生态群体,包括女性、自然(包括动植物)、有色人种、受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压迫的第三世界的人们,来反抗以二元制本体论为基础的男权制社会,深信只有生态女性主义才能真正地解放人类、自然和地球。这是生态女性主义的扩展;第四,生态女性主义号召人们行动起来,生态女性主义者通过演说、著述立传、组织各种妇女会议、示威游行等活动来扩大其影响,这是生态女性主义的活力所在;第五,生态女性主义具有强烈的解构主义色彩,即解构旧的男权制的思维定式,建构新的男女之间、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平等、和谐的整体论思想,这是生态女性激进的一个表现。
  二、劳伦斯与生态女性主义
  劳伦斯本人从小就十分亲近大自然,加之自身身体原因(患有严重的肺病)需要远离污染,更是使得他一生都在寻找自然的避难所和疗养院,也只有呆在自然的怀抱中劳伦斯才真正感到放松,得到慰藉。因此劳伦斯的小说极力描写自然的美好,控诉工业文明对自然环境的破坏,表达自己对自然的生态关怀;同时,劳伦斯也饱受现代人的困惑、迷茫之苦,经常思考现代人的精神出路;而身边众多女性的影响,又使得劳伦斯坚信只有男女关系的和谐才是人类的根本出路所在。因此,劳伦斯的生活经历为读者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解读他与他的作品提供了可能性。
  此外,劳伦斯创作的现代主义小说题材也更易于使他进入生态女性主义的批评视域。D.H.劳伦斯是20世纪最杰出的现代主义小说家之一。在侯维瑞先生主编的《英国文学通史》中,劳伦斯被视为“现代主义高峰之一”,与以詹姆斯·乔伊斯为代表的意识流小说双峰并峙。劳伦斯认为,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题材在20世纪新的现实面前已经不合时宜。因此,小说家必须挖掘新的题材来反映现代意识和现代经验。在劳伦斯看来:
  现代机械文明与人的自然本性之间的冲突是当时西方社会的主要矛盾。现代人的心灵遭到了机械力量的严重压抑和摧残,从而使人与社会以及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格外紧张。
  他不仅对大自然和有机的农业社会情有独钟,而且对人的情感、欲望、本能及两性关系密切关注。他认为,人性的复归和自然欲望的解放是帮助人类走出困境的唯一途径。从某种意义上说,“崇尚人性的复归、相信血的意识、赞美肉体的魅力和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不仅体现了劳伦斯创作思想的核心,而且也构成了其现代主义小说的基本内涵。”《虹》(The Rainbow,1915)和《恋爱中的女人》(Women In Love,1920)是英美现代主义小说中的上乘之作。两部小说的女主人公厄秀拉是西方现代女性的具体化身,她的性格和意识充分反映了工业社会中妇女的觉醒和女性力量的进一步强盛。其中,《恋爱中的女人》进一步探索了现代人的性意识和情感世界,再次通过男女之间的恋爱与婚姻关系来揭示自我与社会之间的激烈冲突。这些题材和主题正好切合了生态女性主义的目标,即在男性与女性,人与自然之间建立一种和谐的关系。
  三、解构人类中心主义——重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
  人类中心主义者认为,人类是高于所有动植物的生灵,因此对动植物有绝对的控制权和支配权。这一点是生态女性主义者所抨击的。生态女性主义站在自然的立场上,强调了人类与自然处于一种相互依存,互惠的生态关系中,宇宙万物是没有等级的,无论是人与自然界的其他生物之间,还是自然界的各种形式之间都应是平等的: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是一个相互联系的网。
  小说中的年轻矿主杰拉尔德,他被伯金称为“工业拿破仑”和“新一代俾斯麦”。他对动物和矿工们的绝对控制和对自然的残暴掠夺都充分体现了人类中心主义。第九章中,当杰拉尔德逼迫一匹母马在火车通过时靠近铁路,而母马害怕车轰鸣而拼命地后退,杰拉尔德则用暴力把它降服于他的控制之下。因为杰拉尔德认为:动物天生就是为人类所用的,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就像贵妇人赫麦妮所说的:
  我们必须有勇气使用低级生物来为我们服务。如果我们把任何一种活生生的动物当作自己对待的话那就错了。我确实感到把我们自己的感情投射到任何生灵上都是虚伪的,这说明我们缺少辨别力,缺乏批评能力。
  第十八章中当戈珍和温妮弗莱想画兔子“俾斯麦”时,俾斯麦顽强反抗,先是将戈珍抓伤,最后杰拉尔德愤怒了,他“闪电般地用一只手鹰爪一样地抓住兔子的脖子。这使兔子发出一声死亡般可怕的尖叫……它屈服了,老实了。杰拉尔德脸上露出微笑。”
  而对于杰拉尔德的矿工们来说,他“作为矿主存在着”,对他们来说“他只是个高超的控制机”,所有这些不仅体现了杰拉尔德的残忍、自私和极强的控制欲,同时也说明他的人性已经迷失,整个人被异化成了机器,预示着杰拉尔德最后将自我毁灭。
  而小说中的女主角厄秀拉,天性亲近自然和动物,杰拉尔德对马的粗暴行为使她无法忍受:她恨透了他,因为他对马太坏了,并且认为“尽管人类是兽类的主子,但他没有权力侵犯低级动物的感情”。在第十九章中,文中进一步描写道“她打心灵深处蔑视、厌恶人,她只喜欢小孩和动物,她真想拥抱保护他们,赋予他们生命。”这些都和杰拉尔德等人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说明了厄秀拉的善良和正直。
  生态女性主义正是在展示男性压迫女性和支配自然的基础上,对传统的男权思想和二元对立价值体系进行批判;在反对各种形式的统治和压迫的基础上,试图重新构建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世界。
  四、解构男权中心论——实现性别和谐
  1. 两性和谐
  劳伦斯将男女关系作为重要的创作主题,他的小说始终贯穿着对和谐的男女关系的探索,同时试图重建美满的婚姻关系。
  劳伦斯理想中的真正和谐的男女关系应该是:“我们就像一朵玫瑰。我们满怀激情要成为一体,同时又要相分相离。这是一种双重的激情,既要难言的分离又要那可爱的相连,于是新的形态出现,这就是超越,两个人以全然的独立化成一朵玫瑰的天空。”
  小说开始时,作为男女主角的伯金和厄秀拉虽然互相吸引,但对两性关系持不同的态度:在第十三章中,通过厄秀拉和伯金关于米诺猫的对话,表明了厄秀拉和伯金对两性关系的不同理解:厄秀拉认为“爱包容了一切”,两个人有了爱就够了;而伯金作为作者的“代言人”对和谐两性关系进行了初步构想,他说:“我需要的是与你奇妙的结合”,“这是造物的规律,每个人都有义务,一个人必须与另一个人终生结合,但这并不意味着失去自我——它意味着在神秘的平衡与完整中保存自我——如同星与星相互平衡一样。”在第十六章中,伯金进一步阐明了以上观点:
  他相信两性之间的结合,可他更希望有某种超越两性结合的进一步的结合,在那种结合中,男人具有自己的存在,女人也有自己的存在,双方是两个纯粹的存在,每个人都给对方以自由,就像一种力的两极那样相互平衡。
  随着情节的发展,两个人都相互“妥协”并达成相互的初步理解,因此缔结了相对美满的婚姻。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杰拉尔德和戈珍对婚姻的消极看法。杰拉尔德认为“结婚对他来说是一种死亡”,“像囚犯一样被打入地狱,永不见天日”,“一种可怕的地下生活”。戈珍在一出场就表明了自己对婚姻的看法,认为“结婚是一种让人不愉快的经验”。基于两个人对婚姻的悲观、失望的态度,最终杰拉尔德和戈珍的恋爱关系无果而终。
  2.双性同体
  双性同体,androgyny由希腊词根andro(男性)、gyny(女性)构成,又称为“雌雄同体”、“两性同体”、“两性共体”,作为女性主义理论中有关性别气质的重要概念,是女性主义批评的一个重要概念。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从男女平等思想出发,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最先将双性同体(androgyny)这一概念用于文学创作及批评领域。伍尔夫提出了“女人的男性”和 “男人的女性”,并且认为:“个体身上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融合就是双性同体的实现过程,而这种双性同体就是两种力量达到平衡点的理想状态。”
  伍尔夫的双性同体观是女性主义对父权社会性别二元对立的伟大解构,具有革命性意义。同时,双性同体也逐渐在文化领域成为解构性别二元对立观念、倡导个体多元化的一种完善人格的象征。劳伦斯在其作品中一直探索完满两性关系的同时,也试图创造具有双性同体气质的完美的个人。在其早期作品中他写道:
  远古时期,在性别没有形成之前,我们是混合成一体的,每个人都是个混合体。个人分离的过程造成了性别的两极大分化,女性趋向一端,男性趋向一端……只有纯粹的两极化的双重性,才使每个人不受另一个人的污染。在每个人的身上,个体为主,性别为从……互相承认各自性范围的完整,互相承认各自不同的特征。
  《恋爱中的女人》是作者认为最好,最喜爱的一本书。劳伦斯塑造了两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性人物:伯金和杰拉尔德。杰拉尔德一出场似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因为他具有“北方人纯净度皮肤和金色的头发 ”,“风采照人,男子气十足”,但作者也通过戈珍敏锐的艺术家的感觉告诉读者“他的静态中存在着危险”,“他的图腾是狼”。随着小说情节的开展,作为推崇工业文明而大肆掠夺自然资源的煤炭大亨,杰拉尔德冷漠、残忍,对自然环境也漠不关心;作为爱情的绝对主宰和矿工们的高级牧师,他对其他人有极强的控制欲。
  而伯金则与杰拉尔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者有意将其塑造成一个集男子气质和女子气质于一身的人物,一位思考者。他的男子气质主要体现在具有男性的成熟、稳重以及深沉的思想;他的女性气质则不仅表现为相对于男性过于“纤弱”的体态,更表现为对自然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能体谅、理解别人的心情。就像作家本人一样,伯金对现代工业文明下,人类大肆掠夺自然的行为予以强烈的抨击,渴望人类回归自然,与自然建立和谐、完美的关系;同时他对爱情苦苦的追寻,最终与厄秀拉建立了相对圆满的婚姻关系。
  五、结语
  劳伦斯作为20世纪初英国小说史上有建树的作家,对现代工业文明下人类对自然的无情掠夺和压迫予以揭露,同时对和谐男女关系以及完美的婚姻关系的主题进行了不断探寻,体现了作者的生态女性主义观点。在《恋爱中的女人》这部小说中,作家通过对两对年轻男女爱情关系的细致描写,提出只有在两性之间建立和谐的关系才是现代人的最终出路,这一点显示了劳伦斯作为英国现代主义先锋的独特之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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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红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外国语学院010020)

从《恋爱中的女人》看劳伦斯对二元论的解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