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E·M·福斯特在《最漫长的旅程》的序言中提及认识论对小说的影响。从而引起了许多研究者们对小说中认识论的关注。小说的主题是对真实世界的求索,主人公里基·艾略特作为“浪漫主义者原型”,把真实的世界幻化为浪漫的意象,最终迷失在自己构建的理想世界中,以悲剧收场成为故事发展的必然。
关键词:福斯特《最漫长的旅程》认识论
认识论,亦称知识论,是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指研究人类认识的本质及其发展过程的哲学理论。其研究的主要内容包括认识的本质、结构,认识与客观实在的关系,认识的前提和基础,认识发生、发展的过程及其规律,认识的真理性标准等等。在哲学史上人们曾用不同的术语表述认识论。康德曾用gnoselogy这个词表述;德语中的认识论一词是Erkenntnis Theorie,曾由康德主义者K·L·莱因霍尔德在他的《人类想象力新论》(1789)和《哲学认识的基础》(1791)中使用过;1862年E·泽勒在他的《论认识论的任务和意义》一书中采用了这个术语,以后它便流行开了。英语中的theory of knowledge一词,是德语Erkenntnis Theorie一词的英译;epistemology一词则是由苏格兰哲学家J·F·费利尔在《形而上学原理》(1854)一书中首先使用的,他把哲学区分为本体论和认识论两个部分。
19世纪末以来的现代西方哲学派系庞杂,对认识论的一些基本问题也众说纷纭,在对待思维和存在、精神和物质的关系这个哲学基本问题上,现代西方哲学基本上是唯心主义的,不过多数哲学家采用种种方式来掩盖其唯心主义的本质,宣称他们的哲学是超出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对立之外的实证主义或实在主义。他们拒绝研究物质和精神何者是第一性的问题,把所谓“经验”、“事实”、“事件”、“要素”、“生命”、“纯粹意识”、“共相”、“形式”、“人格”、“人的存在”等等,说成是世界的基础。他们的根本目的是否定物质第一性、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在认识论上,他们都反对唯物主义的反映论。
《最漫长的旅程》是一部关于认识论的小说。福斯特在这部小说的序言中谈了他写这部小说的动机。他称当时有六种想法萦绕于心,其中第一种便是“关于现实的形而上学观点(牛是存在的)”。小说开篇便是一群剑桥大学的学生聚集在里基的房间里,讨论的话题是:如果没有人在场感知到牛的存在,能否说牛是存在的。S·P·罗森鲍姆认为福斯特关心认识论是受G·E·穆尔的影响。穆尔的文章《驳唯心论》以其相对现实主义的命题对福斯特的小说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罗森鲍姆甚至认为“福斯特的小说《最漫长的旅程》是对《驳唯心论》的一种想象的诠释与延伸。”
《最漫长的旅程》的主人公里基的认识观是唯心主义的。他认为只有被感知到的才是存在的,而且似乎主张只有被理想化的才是存在的。里基的好朋友安塞尔指出了里基这种极端唯心主义观点的谬误及危害:
“难道你从来未曾想到过吗?现象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那些确实真实存在的,比如那牛;第二种是那些病态想象的主观产物,我们赋予其现实的外表就会导致我们的毁灭,难道你未曾想过吗?如果你从未想到过,现在就好好想一想吧。”(Foster17)
莱昂内尔·特里林认为这番话揭示了里基对阿格尼斯爱慕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他赋予阿格尼斯现实的外表,但他心目中的阿格尼斯只是他病态想象的产物”。J·B·比尔总体上支持莱昂内尔·特里林的观点,但其意见与莱昂内尔和小说中的人物安塞尔有所不同:“里基赋予现实外表的阿格尼斯不是病态想象的产物而是想入非非的产物,只是安塞尔的局限性使他对这一差别视而不见。”不过,两位评论家一致认为:里基对阿格尼斯的理想化反映了他有缺陷的想象,并导致了他悲剧性的死亡。
与其同时代的英国作家一样,福斯特对认识论问题或者说是对其所谓“现实的形而上学观点”的关注是对爱德华时代“认识危机”的回应。所谓“认识危机”即“这一时期衰退的道德视野的产物,对旧的肯定的观念持续的侵蚀,使爱德华时代的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我,除了自我别无长物。除了自己的直接感觉印象与自己的行为之外,不能相信任何事情。”在《最漫长的旅程》中,福斯特反映了时代特点对于认识论的影响以及认识论对于个人乃至社会具有重要的意义。
里基的认识误区在于其对“理想的自我”不离不弃。里基对其母亲的依恋,使他始终认为自己和母亲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尽管他意识到母亲是相对于自己的他者。小说所描写的最漫长的旅程似乎就是里基努力回到母亲怀抱中的一种虚无飘渺的追求。当里基偶然看到阿格尼斯与杰拉德相拥在一起的时候,他再次找到了“理想中的自我”。“美丽的景象浸润他的身心,点燃了无可质疑的神殿的灯火。”神殿的灯点燃了,里基的记忆恢复了,里基幻化成为神一般的“理想自我”。
阿格尼斯与杰拉德相爱相拥的场景或许是里基在母亲怀抱中场景的幻化复现。这一美景更加坚定了里基追求这一虚无飘渺的理想的信心。从此,里基便义无反顾地行进在这最漫长的旅程中了。他的这种追求是执着的,构成了小说情节的全部。杰拉德死于球场的事故使里基意识到了自己与母亲的分离,在看到自己整体的同时也体会到了与母亲分离的恐惧。阿格尼斯与其母亲的认同,似乎是里基取代杰拉德的位置与阿格尼斯相恋成婚的深层心理动因。
尽管里基将阿格尼斯认作母亲替身的信念是坚定的,但是婚后阿格尼斯的现实表现还是令他一再失望,最终事态到了令他绝望的边缘。当他得知史蒂芬是母亲的私生子时,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义无反顾地将史蒂芬作为母亲的化身,反复劝说史蒂芬与他一起生活。对于里基而言,与阿格尼斯和史蒂夫亲近,宛如回到母亲的怀抱,实现了其对理想的追求。
里基是位想象力过剩的人物。在小说开头,同学们在讨论人没感知到牛,牛是否存在的抽象问题时,里基却很快迷失在自己的白日梦似的想象中,在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梦幻的诗意遮住了哲学的理性。导致里基陷入认识误区的正是他有失偏颇的想象力,他用想象的力量将现实的世界逐出自己的视野,同样,他也想用想象的力量使自己永远活在理想之中。
在里基心中,母亲已经成为“现实”了,是里基神化认识的产物。可以说,里基心里的母亲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里基内心所渴求的事物,其中主要是爱。童年时期的里基以孤独为伴,父母感情不和,各自陷入自己的痛苦中,无暇顾及里基。里基时常自问自答,随后因孤独而郁郁寡欢。母亲去世后,她曾经施予里基的爱被里基神圣化,同样的神圣化出现在里基对阿格尼斯的认识过程中。不同的是里基的母亲已经去世,具备了被神圣化的条件,而阿格尼斯却仍能以她所特有的贪婪、诡黠甚至不忠消弭里基强戴在她头上的光环。
里基对史蒂芬态度的转变也是他对虚幻理想追求的结果。里基劝说史蒂芬与他一起生活,却被阿格尼斯一声断喝制止了。里基在与阿格尼斯一起生活的家中因无法接受史蒂芬而离家出走了,并且继续照看史蒂芬,扮演理想中的角色。史蒂芬虽然在里基的威逼利诱下答应戒酒,在行动上却一如既往,再次喝醉,睡倒在铁轨上。里基最后一次履行了职责,救出史蒂芬,自己却被火车轧断双腿,不久后死去。里基肉体的死亡似乎是里基的认识在幻化的理想中离现实渐行渐远,最终迷失自我的真实写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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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生烟台山东鲁东大学264003;山东滨州医学院烟台校区264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