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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春华 文选 ]   

赏朱淑真的梅影和李清照的菊姿

◇ 王春华

  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选自《李清照集》)
  菩萨蛮
  湿云不渡溪桥冷,蛾寒初破霜钩影。溪下水声长,一枝和月香。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独自倚阑干,夜深花正寒。
   (选自《朱淑真集》)
  李清照、朱淑真同是宋代“闺阁隽才”(况周颐《断肠词跋》)。朱极怜傲雪的寒梅,李最爱傲霜的秋菊。《菩萨蛮》、《醉花阴》一首咏梅,一首写菊,梅影菊姿,各具风采。
  《菩萨蛮》上片写黄昏之景,旨在烘托梅生长的环境:湿云,冷溪,浓霜,寒月——在沉重的浓云下,在朦胧的月色中,在潺潺的溪水旁,在寂寞的小桥边,一枝早梅冲破料峭的春寒绽开孕育了一冬的蓓蕾,浮动着阵阵的暗香。“一枝”之语,细细品味,含义极丰:一,如同晚唐诗僧齐己的“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早梅》),这“一枝”是冒寒绽蕾的早梅,读后让人顿生怜花之情;二,这“一枝”早梅虽在桥边溪畔,恰如出墙的“一枝”红杏,不在画面中心却是画的重心,是咏梅词的词魂,也是这幅黄昏画的画魂,读后让人产生羡慕之意;三,从浸在皎洁月光中“一枝”雪清玉瘦的梅花又引出了下片一位雪清玉瘦的怜花的诗人,从而让人顿生怜悯之心。下片写梅与人,它们似老友,遥遥相望,互怜互念,“肝胆相照”。如果说上片的“寒”主要在写梅境,下片的“花正寒”则是描绘人之境,寄寓人之情了。夜深人静,月寒水冷,栏前的诗人伫立着、思念着,月下的早梅凝视着、沉思着。诗人的一缕纯情,一片冰心,早梅的一枝骨朵,一缕馨香,交融着、渗透着,营造出一片幽冷的诗情画意。
  《菩萨蛮》顺时演进,从月升写到“夜深”。《醉花阴》却是先一“愁”到底,从“永昼”写到“半夜”,再回头特写黄昏的镜头。多愁人偏逢多愁天,驱不尽的“薄雾浓云”无端增添了诗人满腹的愁绪。“愁是心上秋”,偏偏又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重阳,“瘦”弱的女诗人简直“载不动许多愁”(《武陵春》)了。深更半夜,辗转难眠,天气凉透了,诗人一颗思夫的心也凉透了。最难熬的时光大概总是在黄昏时候,“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声声慢》)故诗人特别选择黄昏的情景作为“重场戏”来描述。重阳佳节,饮酒赏菊,本是文人逸事的风雅之举,但此时此刻,夫君赵明诚正宦游莱州,而诗人仍独居青州,因此诗人的“把酒东篱”便不再是追欢求雅,而只是排忧解愁了,可这反而触动了内心深处那根思夫的情弦,难怪这时的诗人更加憔悴,更加消瘦了。
  李清照堪称以“瘦”写情的圣手,四十余首《漱玉词》“瘦”字频出。“人比黄花瘦”真是绝妙好词,“闺情绝调”(清代彭孙《金粟词话》)。首先,花人互喻,符合身份。东篱之菊,玉立亭亭,帘里离人,亭亭玉立,究竟菊似人,抑或人似菊?在这里已经“合二而一”了;第二,花人并写,一笔两到。人菊之间着一“比”字,既写菊,更写人,借取篱边之黄花,巧拟篱人之形貌,真是精炼到极处,机智到极处;第三,形、神兼美,情、趣具佳。从形看,菊是清秀的形象,从神看,菊是高洁的象征。黄色的菊,细瘦的菊使人想到诗人的消瘦、倦怠、孱弱、憔悴;高雅的菊,傲霜的菊,使人想到诗人的人格、精神、品行、情操。愁得失魂落魄的诗人仍不失 “人淡如菊”(司空图《诗品·典雅》)的闲雅风姿。
  朱淑真亦好用“瘦”字,其三百多首《断肠诗》就有近十个“瘦”字,其三十多首《断肠词》中亦有三个“瘦”字。“‘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朱淑真《舟行即事》),移情于物,用语独特,状梅之形,写人之情,选语新奇,醒人耳目。才情丰沛的朱淑真由于父母的失宠嫁一庸碌俗吏,与一俗物相处,纵有千种诗情,共谁裁剪入新诗?”,诗人孤寂凄冷的心情可想而知。梅从来就与“瘦”如形如影,朱淑真也有“窗上梅花瘦影横”(《元夜》)的诗句。这里,诗人以冰肌玉骨的寒梅自况,写人瘦实是写花瘦,写花寒实是写人寒。花人两融,物我两写,情深韵远,哀婉动人,至此,寒梅似的诗意境沐着清冷的月辉,带着醉人的幽香,含着不尽的惆怅站在读者的眼前,镌刻在读者的心中。
  读这两个女子的心曲,确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新鲜感受。从这种意义上说,称其为“闺阁隽才”的赞词,正是读者的心声。
  
  (王春华 安徽省灵璧县渔沟中学 23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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