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文入情”出自刘勰《文心雕龙》,其中强调“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事实上,早在春秋时代,儒家就已经强调“诗言志”,而读诗就是为了“了解诗中之志”。“披文入情”研究法就是从文章的语言入手,探讨作者在作品中的“情意”一种研究方法。“披文入情”的“披”,是“用文字示意或评判”的意思;“入情”是进入“情境”之中了解体会作者的情感态度价值观。那么,如何“披文入情”呢?
“披文入情”的“情”是蕴涵在字里行间的,作者没有直露的表白,而读者是通过对他的文本语言分析得来的。文学作品中的“情”是作者的一种情感态度的体现,这种态度越隐蔽越好,越隐蔽留给读者思考的空间越大。文学作品教学就要引导学生从文章的语言入手,根据文章语言,来探讨捕捉作者在作品中所传达出的“情意”(其中包括对事件的态度评价和对人物的情感趋向),从而整体全面地分析把握文本中的人物形象,而不能唯教参是听。这样的教学才能让学生真正读懂文学作品,让学生从与文本的对话中体悟作者的态度,在对作品整体把握的基础上对作品产生新的认识。
下面以《林黛玉进贾府》为例来分析。
第一,从人物的语言角度分析。曹雪芹写王熙凤的出场,采用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写法。凤姐一出场,满屋子全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别人都成了陪衬。她夸黛玉标致,叹黛玉命苦,对黛玉关怀备至,一切都忖度着贾母的心思行事,一切为了讨得贾母的欢心。她善解人意、巧于逢迎、乖巧机灵的性格和在贾府的实权地位都表现出来了。不说黛玉才来贾府“步步留心,处处在意”的谨小慎微,就说前面的三春,她们是贾母的嫡亲孙女儿,在贾母面前尚且唯唯诺诺,屏声静气。而王熙凤作为孙媳妇却先大笑后大呼“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令林黛玉纳罕。将三春与之比较,我们可见王熙凤的大笑和话语是极肆意张扬放诞无礼的,而肆意张扬放诞无礼肯定不是古典美女或大家贵妇所具备的品性。这样的语言,所暴露的几乎就是王熙凤的缺点。
第二,从人物穿着打扮服饰角度分析。看作者对王熙凤的外在形象描写:头上——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上身——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身——翡翠撒花洋绉裙。从质地看:金的、银的、珍珠、洋缎;颜色是金黄、银灰、白色、大红、石青色、翡翠色。再将其跟前面三春和后面宝玉眼里的黛玉形象相比,这身穿着打扮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显得过分夸张,恶俗之极。一个人若相貌俊俏但穿着打扮恶俗,如同喜庆典礼上奏丧乐,极不协调。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人以美的享受。好花还要绿叶称,作者如此描写王熙凤的衣着打扮,明摆要表现其审美品位低下,显示她的华贵、得势,也暗示她的贪婪、俗气。
第三,从人物长相外貌角度分析。作者写王熙凤的眼睛“一双丹凤眼”,很美,但是他在“丹凤”之后加了一个词“三角”;写王熙凤的眉毛“两弯柳叶眉”,很美,但是又在“柳叶”后边又加上一个词“吊梢”。丹凤眼柳叶眉是标准美女的特征,但作者干嘛要说成“三角眼,吊梢眉”呢?要知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句自古流传的俗语:“眼睛三只角,死了无人哭。”就是说,三角眼常是诡计多端、阴险毒辣的性格的象征。这种眼眉,只有在京剧舞台上扮演曹操、赵高这类奸臣的脸谱上才看到过。三角眼,吊梢眉,美丽的容貌隐藏着刁钻和狡黠,敏感的黛玉已觉察到她虽春风满面,讨人喜欢,可隐含着可怕的威势,极有心机,极善做作。曹雪芹这样描摹王熙凤,根本就是要写王熙凤是一个奸诈之人。一个奸诈之人,无论外貌有多美,人们都会对她敬而远之的。
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是一个复杂立体的人物形象,作者本人对待王熙凤这个人物的感情也是复杂的。我们可以借用王昆仑先生在《红楼梦人物论》中的一句话:“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读者是这样,其实作者又何尝不是如此?王熙凤虽是女儿身子却是男儿性格;风姿绰约却雷厉风行;珠光宝气却一身俗气;粉面红唇却心如蛇蝎;出身名门却放诞无礼。这就是曹雪芹以矛盾的心情、爱憎的态度对王熙凤客观的描述,这就是似美非美的复杂立体的真实可信的王熙凤。而这样的王熙凤形象结论的得出,就是用了“披文入情”的方法。
爱因斯坦说:“文学艺术的最大价值就在于它们能够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当学生用心灵去领悟时,作品中的真善美的情感也就渗透到了学生对世界、对人生的认识中去了,进而获得了属于学生自己的新感悟和新情感。语文学科具有永恒的人文魅力,因此,教学中,我们应该通过充分调动学生的感觉、联想、移情去触摸文本的整体存在,去品味作者的情味,以此来贴近学生的情感世界,从而使语文教学在潜移默化中完成培育有情人的育人功能,让学生成为他自己。
张慧,教师,现居江苏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