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迅先生的笔下,孔乙己的一生充满了悲剧色彩:他没有进学,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极其低下,甚至连他的姓名都是别人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的一个绰号;他常遭人欺凌,“皱纹间时常夹一些伤痕”;当他最后一次用手坐着来到咸亨酒店喝完人生最后一碗苦酒后,“便又在旁人的笑声中”慢慢地走向死亡了。孔乙己的悲剧命运固然有他自身的原因,但我们应当从更广阔的角度分析造成他悲剧命运的社会原因。造成孔乙己悲剧命运的社会原因是什么呢?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
一、咸亨酒店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里面充满了森严的等级观念,充满了商业的欺诈与阴险。“鲁镇的酒店
的格局,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在作品的一开始,鲁迅先生便将这样“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横亘在小说中活动人物的面前,这个“大柜台”不仅是社会扭曲、人的灵魂扭曲的标志,更是封建社会等级观念的一道藩篱。在柜台的外面,短衣帮们只能点最便宜的盐煮笋或茴香豆,站着乱哄哄地喝酒;而在柜台的里面,那些穿长衫的,“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着喝”,他们所显现的完全是一副养尊处优、悠闲自得、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嘴脸。另一方面,咸亨酒店也是一个充满着狡诈与阴险的黑店,“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他嫌“我”样子太傻,就让“我”在外面做点事;他总是千方百计的在酒里孱水,以最大限度地榨取短衣帮的血汗钱;当孔乙己最后一次到店即将悲惨地死去时,他还说“孔乙己么?你还欠我十几个钱呢!”掌柜的自是一副凶脸孔,而短衣帮自然就没有什么“好声气”了,他们总是“唠唠叨叨缠夹不清”,“往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短衣帮要“唠叨”、要“亲眼看着”、要“亲看”的是什么呢?不过就是咸亨酒店里的阴险、欺诈与盘剥罢了。孔乙己作为一个没落社会的没落书生,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因此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充满着阴险与欺诈的社会里,根本不可能给他预留下一点、甚至是极小的一点空间。
二、以短衣帮为代表的最下层百姓的愚昧麻木是造成孔乙己悲剧命运的重要原因。在《孔乙己》中,短衣帮的
愚昧、麻木则是以一种喧嚣、盲动、穷极无聊的方式表现出来,他们对孔乙己的愚弄、讽刺、嘲笑让孔乙己无地自容、生不如死。当孔乙己喝完人生的最后一碗苦酒后,“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此时的孔乙己,灵魂上已经没有任何依托,精神上已经没有任何追求,剩下的只是一副残败不堪的、空壳的躯体,他已经没有任何辩驳的意识和能力,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不要取笑!”人之将亡,短衣帮非但没有怜悯之心,反而对孔乙己的嘲笑、挖苦却一次比一次尖刻,一次比一次致命,是他们一波又一波的丑陋的笑声,将孔乙己送上了黄泉之路,整个社会冷漠、愚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三、以丁举人为代表的封建统治阶级的凶残暴虐是造成孔乙己悲剧命运的重要根源。在《孔乙己》中,作者从两个方面刻画了丁举人险恶残忍的嘴脸,一是通过短衣帮的转述来表现的,“怎么样?先写伏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孔乙己能偷丁举人家什么东西呢?按照他性格中还有善良的一面,应当是纸墨笔砚一类的东西,要么就是一些生活必需品,丁举人犯得着“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吗?他所要表现的无非就是统治阶级的威权与凶残罢了。二是通过孔乙己外貌的刻画来表现丁举人的凶残。“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了;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原先还是读书人的“清白脸色”这时已经没有人样了;他的人生标志的长衫哪儿去了呢?应该是被丁举人剥了、撕了、烧了,“你孔乙己也配穿长衫吗?”原先“身材很高大”的孔乙己,这时只能盘坐着两腿,用草绳挂在肩上。小说将丁举人和孔乙己彼此对照,相互补充,进一步揭露了封建科举制度的罪恶,也更增添了孔乙己人生命运的悲剧色彩。
孔乙己是生活在特定时代的特殊人物,封建社会的冷漠和封建科举制度的幽灵吞噬了他的人生,他一生中没有“笑”过,但他的一生总是淹没在别人的笑声中。
王兴,教师,现居江苏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