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葛水平的小说对太行山的自然景观、风土习俗、人情世态、富有地方风味语言的描绘,给她的小说刻上了鲜明的太行山印记。恶劣的生存环境,简朴的生活方式,磨砺出人性深处金子般的光泽。地域风情的描写背后,蕴含着人物丰富复杂的性格内涵。方言俗语的广泛使用和富有地方特色素材的挖掘,既给予了作家以丰厚的创作养料和激情,也折射出当地人们率直、淳朴、本真的文化心态。
关键词:葛水平乡土特色文化心理性格
引言
就像同为太行山儿女的前辈作家赵树理的小说一样,葛水平的小说,短短地阅读几行文字,晋东南的味道就丝丝缕缕地从她作品的字里行间渗透出来。葛水平的小说对太行山的自然景观、风土习俗、人情世态、浓厚的太行山风味的语言的描绘,给她的小说刻上了鲜明的太行山印记。她的小说几乎全部是为她的故乡太行山量身打造的,“乡土”性已经是她的小说一个不争的事实。在葛水平的小说中,作家从自己的的乡土生活经历入手,以乡土生活的本来面貌作为创作的出发点,带着返璞归真的姿态,用真诚而不无赞赏与眷恋的心态叙写她故乡的人与事。浓浓的故乡情结,自觉的乡土意识,使她的小说散发出独特的芬芳。
一、自然风貌描写和人物文化心理的刻画
葛水平小说展示的太行山的自然风貌可以用这样几个词语来概括:山多而高、矿产丰富、交通不便、干旱缺水、气候寒冷。比如《地气》中十里岭的自然环境:“岭上灰秃秃的,一路上连个鬼影也不见。十里岭坐落在山坡上,几院石板屋,两处石头垒起的院坝,一眼老槐树下的石井。”《浮生》对太行山地区干旱情况的描写:“西白兔是种植包谷和洋芋的村庄,十年九旱,常常是一年里不见一星星雨。冬天偶有雪下,西白兔人总是争抢着把雪收拢到地里,盖了土,驾牛,拖了碾破把地压瓷实了。”
就是在这样艰苦恶劣得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方,葛水平展开了她小说的人与事。生活在这样贫瘠落后的土地上,人们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这里的人们显然还未走出简单的带有浓厚的原始色彩的农业文明阶段,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产生活完全是自给自足。他们使用的是锄头、磨盘、镰刀、驴等最简单落后的生产工具,吃的是玉茭、粉浆饼子、三和面、高粱鱼鱼等自己做的食物。上苍留给这儿的人们恶劣的自然环境,也带给他们丰厚的物质馈赠,那就是丰富的煤炭资源和石头资源,这些得天独厚的资源成了当地百姓改善生活水平的主要依靠,他们家家户户背过政府的查检,暗地里开采煤矿,开采石头,于是,非正常死亡成了这个地方见怪不怪的寻常事。在《浮生》中,王秃子炒炸药时被炸死了,这对村里人没有带来丝毫内心的冲击,西白兔村的人依旧围着桌子打麻将,“好像对一切发生的事情没有感觉似的”,太多的苦难使人变得麻木了。《黑口》中,政府三申五令地禁止农民们私自开采煤矿,查封了一个又一个黑口子,可是五牛仍然不惜冒着死亡的危险,继续私挖黑口子。兰州李被埋入大山底下,处理完兰州李的后事以后,五牛又打算重新挖一个黑口子,这俨然是玩死亡接力,生命在这里彻底丧失了它应有的尊严和神圣。
贫穷、落后更容易造成人物愚昧、麻木、狭隘、自私,但是,葛水平似乎无意于发掘人物性格深处晦暗霉质的一角,她更多要凸现的是,在艰难的生活磨砺下人性深处闪耀出的金子般的光泽。在《喊山》中,逃难来的腊宏一家人受到岸山坪村人的热心照顾,韩冲不仅把自家的窑洞腾出来让腊宏一家住,还把自己的地让给腊宏耕种,把粉浆饼子送给腊宏女儿吃。红霞尽管惨遭腊宏的毒打,但依然对腊宏的女儿给予真挚无私的母爱。在《连翘》中,接二连三的生活打击并没有使寻红失去生活的信心,她不仅自己勇敢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而且还用自己的善良和爱心帮助王二海,把他从失忆中拯救出来。在《地气》中,尽管十里岭贫穷落后,只有一个学生,受到别人陷害的王福顺并没有对教学敷衍塞责,他认真对待二宝每一节课,真诚地帮助十里岭的两户人家处好关系,让德库一直以来不睦的家庭关系得到彻底调解。《守望》中的米秋水,尽管生活过得入不敷出,还要把路旁的弃婴抱回家抚养。葛水平的小说在苦难中弥漫着温馨,浸透着关爱,善良融化了现实的苦难,关爱营造了人与人关系的和谐温暖。阅读葛水平的小说,让人感受到一股暖暖的正能量。
二、地域风情展现与人物性格的塑造
对故乡太行山地区风土人情的描绘渗透了葛水平对故乡的挚爱和情感。在《裸地》中,子嗣不济的暴店镇的首富盖运昌决定另辟新坟来扭转家族香火不旺的局面,这种认为先人的坟地会影响后人兴旺发达的说法,在上党地区乃至中国的许多农村至今都有此风俗。小说对暴店镇五年一次的迎神赛社更是作了详细的铺陈和淋漓尽致的刻画,其场面的盛大,仪式的庄严,排场的讲究,可堪是整个暴店镇最隆重的节日。当暴店镇为旱情所困之时,盖运昌率领暴店镇的大小家族抬出三峻神像祈雨。葛水平的小说中有大量关于上党地区风俗习惯的描绘,这些风俗习惯在作品中有的被浓墨重彩地详细刻画,有的则是轻轻一笔带过,比如《黑雪球》中,对于故去的缺了一只手的伍海清,在行将装殓入葬之际,李翠喜执意要给他安上一只假手,因为当地人相信,如果过世的人尸首不全,来世转人时依然会肢体不全。《甩鞭》中过年“甩鞭”的民俗,至今在上党地区仍然保留着这一风俗习惯(只不过现在是用放鞭炮代替了甩鞭)。《空地》中西乙村人迎接喜神,就是大年初一各家各户把自家的牲畜赶到一块空地上,各自提着篮子,把最好的吃食喂给牲畜,以此来祈佑来年过得安康。人总是与自然不停地打交道,风俗习惯本质上是人对自然、对生命的发自内心的虔诚和敬重,由于各地的自然风貌不同,各地的人处理与自然的 关系的方式也不同,从而习俗也不同,习俗也就成了地域文化差异的主要标志之一。
事实上,在葛水平的作品里,风俗的描写在很多时候已然超出了风俗本身的意义,而成为作品塑造人物性格的重要凭借。《甩鞭》中,借用甩鞭的习俗,作品刻画了王引兰跳动不定的内心欲望。“弥婚”是上党地区至今一直保留的一个重要习俗,《黑口》中,李强在金钱面前由开始的仗义到最终被金钱所收买的内心矛盾,借着给兰州李“弥婚”这件事,从潜藏的深处慢慢地浮出表面。《黑雪球》中,李翠喜对伍海清安装假手的背后,隐含着人物极为复杂的心理内容。伍海清的离世,对于李翠喜而言,意味着日本人扫荡良平村见证者的消逝,从此以后那段血腥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承载了,她感到了生命前所未有的孤单;同时,是伍海清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就像她跟她儿子说的,“没有死鬼伍海清,哪有你这个娘!”她一辈子对伍海清都是心怀感恩的!再者,这既是李翠喜做人的善良,同时也蕴含着李翠喜对生命的一种至上的虔诚和尊重。
三、方言俗语使用与地方特色素材的挖掘
葛水平小说浓郁的乡土特色,除了她对晋东南地区的风俗人情和自然风貌的抒写外,也与她对故乡方言俗语的广泛使用和富有地方特色素材的挖掘分不开。葛水平是从太行山走出来的作家,她要用她的笔展现生活在大山里和土坷垃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故乡农民,因而她的小说中渗透了浓厚的味道纯正的上党方言。比如叠音词,像泥橛橛、慌悚悚、坟堆堆等;表示时间的词,像今黑里、傍黑里、晚夕等;再如:日怪、婆姨、思谋、凄惶、厮跟等富有山西特色的词。
再看几段富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哭夫语言:“哭一声麻五少早亡啊,生生把我闪在了半路上……死鬼麻五啊,你留下母女俩怎么活……哦呵呵呵……”;(《甩鞭》)“啊呀哩,老汉呀,说走就走不回头。天下的心在都没有你梆梆硬哩!”;(《天下》)“活归活啊,死归死,阳世咋就拽不住个你?呀喂——呵呵呵。”(《喊山》)再如《浮生》中的骂词:“窗外的,听了啊!我闺女是风箱板做锅盖,受了凉气受热气,……,要是气得她断了奶,我看你唐家是能省了水啊,还是能省了钱?怕的是省水省钱不省心!”
这些哭腔、骂词、语汇大多为山西农民习用、常用,保留了浓郁的太行山的风格特色。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言语的内容和方式可以反映人们一定的思维习惯和文化心理特点,葛水平作品中的方言,在展现上党地区人们一定的思维习惯、生活习惯和人际关系的同时,也反映了当地人们率直、淳朴、本真的文化心态。
葛水平小说的故事大都发生在太行山,如《喊山》、《狗狗狗》、《黑雪球》、《所有的念想都因了夜晚》等作品,直接将故事的发生地选在了作家的故乡山神凹或与山神凹邻近的村庄。葛水平的好多小说都是从故乡的人与事身上获取人物的原型和创作的灵感。比如《所有的念想都因了夜晚》中柴冬花的一生的故事就是作家祖母一生的翻版。《甩鞭》中的人物和故事直接来源于作家的祖父和祖母。小说《狗狗狗》取材于作家故乡山神凹抗日战争中的经历。《喊山》的故事原型取自于一个外乡入住在作家故乡的叫花子和他女人的故事。作品中出现的大量的关于民间风俗习惯、民间方言俗语的描绘,直接源于作家对原汁原味的民间生活的日积月累。
葛水平的小说之所以会让读者深深震撼,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作品深深扎根于作家故乡坚实丰厚的土壤之中。葛水平农村题材的小说几乎全部取材于作家熟悉的故乡,她把故乡的人与事融进了她的小说创作,从而使她的小说最接近“地气”,最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阅读葛水平的作品,就像是在欣赏太行山百姓的一幅幅人物写生画,是太行山给予了作家丰厚的创作养料和激情。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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