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5年第7期 ID: 421041

  

田小娥:《白鹿原》男性世界里抗争的他者

◇ 朱潇潇

  摘要:陈忠实的小说代表作《白鹿原》中,白家和鹿家的恩怨交织构成了小说的主线,但是在整部小说中,田小娥——这一女性命运的变化,却始终贯穿其中。在众多男性的恩怨中,田小娥力图主宰自己的命运,却总是被这个社会中的男性控制,甚至到死后,都被代表绝对权力的男性所镇压,成为了永远的“他者”。
  关键词:田小娥他者抗争
  引言
  波舒哀说,夏娃来自于亚当身上“多余的骨头”。因此,人类属于男性。男性界定女性,不是从女性的本身出发,而是用男人自身的标准界定,女人不是自主的存在。陈忠实的《白鹿原》一书出现过好多位女性。但正如研究者杨一铎所指出的:“女性的在场,并不能说女人就成立了”。《白鹿原》的女性书写中,作者的笔触所涉及的女性,有费心塑造的,有重点刻画的,有轻描淡写的,也有一笔带过的,其叙事效果不一而足。精彩者如田小娥、白灵,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平庸者如白赵氏,形象鲜明然流于“脸谱”;平淡者如鹿惠氏,雁过无痕,近同符号。本文主要分析田小娥的命运与抗争的内涵。在小说《白鹿原》中,田小娥的命运就是如此。她的一生,始终操控在各个男性手中,死后亦如此,成为了男性世界中永远的他者。
  一、婚姻里抗争的“他者”
  作家陈忠实的《白鹿原》中真正成为“女人”的唯有田小娥这一角色,而其余如白赵氏、白灵、吴仙草、鹿冷氏等女性角色都只是停留在脸谱化“女性”的层面,没能真正成为心理结构和人格结构皆完整的“女人”,此即是其所谓“女人的缺席”。虽然出身于书香门第,但是田小娥在如花的年纪里,被父母出售给年龄可以做她爷爷的郭举人做童养媳供养着。她不甘于这样的婚姻状况,采取了各种方式进行抗争和报复。在旧式婚姻中,女人是由男人决定的,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是。男人是主体,是绝对;女人是他者,是附庸。田小娥在自己的婚姻中,没有得到尊严,没有得到孩子,没有得到一个青年女性应该享受的正常的夫妻关系。她在婚姻中,不能夺取,不能抗议,只能被动地接受,接受她的丈夫——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给她的一切。虽然夫妻是社会的一个基本单位,夫妻双方作为其中的一半应该是并列和平等的,但事实是女性是婚姻整体中的他者。就如田小娥,虽然出于生理需要——性欲和绵延后代的需求——使男性看似处于女性的支配之下,但是却没有真正给女性自由。田小娥看似霸道泼辣,但是每天只能在自己的宅院和自家的麦田里转转,她没有自我行动的自由,已经被画地为牢地圈在了郭举人的院落里,成为郭举人的奴隶和附庸。郭举人需要她,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即使日薄西山,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权势、财产随意购买一个女性的青春,让这个女人成为自己财产中可以拿出去恣意炫耀的一部分。以此证明,自己还在盛年,从而获取作为一个壮年男性的满足感。
  田小娥,作为整体的人,本该拥有一种自主的自由。然而,她的丈夫将她凝固为客体,让她意识到她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和生活是不可能的。田小娥,在作为本质以求确立自我主体的基本要求与将她置于非本质处境的要求之间始终挣扎着。她渴望为自我选择,渴望过正常的夫妻和婚姻生活。这种强烈的渴望形成了抗争,让她为了摆脱“他者”的命运,选择了和黑娃偷情。这是田小娥满足自己欲望的一种解脱,也是她摆脱自己苦难人生的一种需要,即使这一行为有悖于传统的观念。当她和黑娃的事情败露后,被郭举人扫地出门。回到娘家之后,父母也不愿意接受和收留,像用铲子铲除院子里的草坪一样,打发她离开。而小娥,作为男性世界里抗争的“他者”,是勇敢而坚韧的。她不在乎黑娃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状况,三次对黑娃说:“我看咱俩偷空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兄弟日夜跟我在一搭……”,“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田小娥不在乎外界异样的眼光,她只想主宰自己的幸福,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随着新工具的发明、劳动分工带来的变化,私有制的出现导致了妇女的奴役地位。田小娥的婚姻,就是女性被转变为财产,肆意买卖的结果。在这样的婚姻中,女性不再仅仅是劳动者。基于买卖的婚姻中,女性只可能成为“他者”。
  二、男权世界里抗争的“他者”
  而在女性人物的刻画方面,《白鹿原》中“女——女”人物关系,呈现一种近乎彼此孤立的状态,而“女——男”人物关系,聚焦于“情爱”与“敌对”两种状态。当主人公田小娥离开郭举人家,跟着黑娃回归白鹿原,她本以为新的生活对她开启,然而现实又让她陷入了更加无奈的境地。首先是黑娃的父亲鹿三以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黑娃,让他放弃田小娥;同时,白嘉轩作为族长,拒绝黑娃带着田小娥进入祠堂完婚。田小娥最简单的要求,在这样的男权世界里都被一一剥夺了。于是,她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抗争。她和黑娃、鹿兆鹏等人在白鹿原上刮起“风搅雪”运动,自己做了妇女主任,鼓励女性剪掉头发,不再裹足;刀砍欺辱妇佃户妻女的三官庙老和尚,砸死一直糟蹋妇女的恶霸庞克恭。田小娥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宣泄自己在男权世界里遭遇种种不公的愤恨,希望获得女性应该有的权利和自由。
  当运动失败,黑娃出走后,田小娥的命运又发生了变化。命运将她推至一个更加复杂的男权世界的漩涡,让她在其中苦苦挣扎,直到覆灭。她两次无故被绑到祠堂挨刺刷,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灵上的屈辱,最终让她采取了用自己的身体——这个她唯一可以操控的工具,作为她抗争和自保的手段。她屈服于鹿子霖,希望获得他的保护。在恶劣的环境下,她需要一个像鹿子霖一样有背景、有钱的保护伞,让她在困苦中活下去。在双方的交换中,田小娥依然感到自己是屈辱的。当鹿子霖要给她钱时,小娥还是突然缩回手:“不要不要不要!我成了啥人了嘛?”可见,她骨子里仍然保留了一个女性的骄傲,但是现实却让她无奈地低头。她所憎恨和厌恶的男性,又和郭举人一样,成了主宰和压迫她的权力存在。对此她无力抗争,只能默默忍受。而她对孝文的举动,是对白氏家族赤裸裸的报复。白嘉轩最要的是脸面,他的一生都希望活得清清白白。他对唯一的儿子,即未来的继承者,更是给予了极高的期望,希望他未来可以承接重任。田小娥,正是意识到这点,所以同意鹿子霖的建议,诱惑白孝文,让他走入自己的窑洞,让白嘉轩亲眼看到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田小娥,选择让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被自己出卖,选择让这个社会的人指骂,也要一直抗争和报复这个男权世界——抗争被他们主宰的命运,抗争他们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存在。正如她所居住的、远离其他人家的窑洞一样,她成为了在男权世界里抗争的一个孤立存在。

田小娥:《白鹿原》男性世界里抗争的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