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上虞名师蒋惠丽老师开设了市级观摩课《桥边的老人》,笔者听了之后感悟颇多。在讨论蒋老师的《桥边的老人》的课例之前,笔者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令人深思的事:上完鲁迅的名篇《祝福》后,笔者很随意的问了几位学生,这节课学了些什么内容,让大家实话实说。有学生说鲁镇环境的封建保守;有学生说对祥林嫂的眼睛描绘印象很深;有学生说阿毛真可怜,有学生说鲁四老爷也不错,不算是坏人。乍一看,学生学的内容倒蛮多,但细一想,到底学生学了什么呢?学生的回答不靠谱,原因就在于有些老师课堂教学不靠谱,或者根本没谱。王荣生教授在他的著作中就感叹:学不到具体内容的课,还算是课吗?教师在课堂中想教什么内容和在课堂中实际教了什么内容,想让学生在课堂中学习什么内容和课后学生实际学了什么内容,是有很大出入的,有时甚至出现南辕北辙的现象。教师不知道自己实际教了什么,不知道学生实际学了什么,怎能谈得上培养学生的人文精神和探究合作意识?如果连这些关系都没理清,就急急忙忙拿着十八般武器上场,胡乱砍杀一阵,这样的课是好课吗?
在这种情况下,很有必要研读蒋老师的《桥边的老人》的课例,因为它体现出了好课的标准,就是语文课堂教学线路中“一根筋”到底的巧妙运用。
教学中的一根筋,在王荣生教授的《“美”、“巧”、“活”、“实”——欧阳代娜老师〈岳阳楼记〉研习》这篇文章中,有很好的论述。王荣生认为,教学“一根筋”就是教学的各个环节围绕、指向核心教学内容的核心点,在课堂教学中整个线路上连贯的落实教学内容。“一根筋”教学就是所有的教学活动都围绕这个“筋”,这一根“筋”贯穿课堂始终。要善于抓住筋,抓得稳和准,当然“筋”就是能与体现课文核心紧密相关的最关键的语文知识。仔细研读《桥边的老人》的课例,我们会看到“一根筋”的影子到处都是,不仅体现在教学的过程中,而且已经深入执教者的灵魂和思想。
蒋老师是一个在预习上很有策略的人。如果要我们布置这篇小说的预习题,可能就是字音字义、段落划分、主题概括,或者是环境人物,甚至笼统的让学生熟悉课文,至于熟悉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再看一下蒋老师布置的预习,她布置的作业是《桥边的老人》的改写,要求是换人称改写,并写成文字材料。笔者翻看了学生改写的作业,角度各异,精彩纷呈。有的是从老人的角度改写的;有的另外设置了一个人物,从自己设置的人物的角度改写;有的甚至还从动物的角度改写。改写的文字也很活泼、具体,可以推测学生是积极认真的完成这项作业的。学生以这样一种心理投入课堂教学,在无形中形成教学感召的磁场。预习最基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刚才说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预习,是指老师的预习都围绕核心的教学内容——叙述角度来展开,其实熟悉课文内容只是一个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形成课堂上的思维导向。教者的内心或许不是让让学生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而是为了集中学生的注意力。只有让学生也明确教学目标,师生之间才能达成共识,形成默契,共同完成教学任务。这比那些泛泛而论,指向性不明确的预习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每堂课都有不同的轨迹。老师的目标有了,后面主要就是落实怎么讲的过程,蒋老师在导入的时候采取单刀直入式的闪电战,抛出了一个引爆性的问题:“什么样的小说算是好小说?”由这一问题引申到外国小说欣赏的角度:叙述角度。紧接着直接投影出现两个概念“全知视角和有限视角”,以及对新概念的解释:全知视角指叙述者是全知全能的,了解小说全部的细节和所有人物的心理和命运,一般采用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有限视角是由故事中的一个人物来讲述故事,叙述者只了解故事的部分情节。采用第一人称时,“我”就是故事的讲述人,叙述者和人物重叠。叙述者是全知全能的,了解小说全部的细节和所有人物的心理和命运,一般采用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这样的解释虽花了点时间,但很有必要。对于陌生的概念讲解到位的话,可以为下面的教学程序设好伏笔。
我们注意到蒋老师的第二部分的投影,出现了一道类似于填空的题目,具体的问题如下:从小说中的时间、地点、形势入手,回答文中的“我”是谁?“我”注意到了谁,通过交谈,“我”了解“老人”的哪些方面的信息?“我”的态度怎样?“我”猜测的结果是什么?这些问题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小说的感知,她在有意的淡化传统小说的三要素——人物,环境,情节。问题设计的出发点都是以小说中的“我”为指向,从“我”的角度来设计问题,问题环环相扣,最关键的是“叙述角度”这“一根筋”没有移位,更没有错位,这样的设计,是本节课令人振奋的一个亮点。因为在实际的课堂教学中,教师由于受多种因素的影响,会无意识的偏离原来的既定目标,一旦偏离了目标的轨道,再丰富的过程准备,再精致的教学技术,也只能是天马行空,势必造成学生思路的混乱。问题过于分散,使学生无法在有效的时间里抓住主要矛盾,而变成跳跃着的意识流。文本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支脉勾连,文气贯通,前后呼应。课堂流程的安排应努力使文本的解读保持立体、鲜活、流畅。
任何一节好课,总需要合宜的材料作铺垫。用何种材料作铺垫,抓住什么时机进行铺垫,铺垫之后怎么办,这又是颇显功力的问题。《桥边的老人》的教学中,在完成“我的叙述角度”后,老师发问:“刚才我们从小说的人称来叙述,下面我们换个角度,从老人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在不知不觉中,叙述角度出现峰回路转,使课堂出现了波动状态,学生的思维也被激活,教与学产生了和谐的共振,本节课第二个亮点就出现了。像变换角度这样的设计,很多执教者都能想到,也不见得有特别高明之处,但后面的一招是进一个进步,值得我们借鉴,蒋老师推出了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和电报体新概念,还穿插了曹禺《雷雨》中的潜台词的说法,让学生从老人的对话语言来揣摩人物的流动心理。看似偏离了一根筋的核心,但老师是从“老人的角度”(注意从老人的角度)来组织课堂讨论,尤其组织了“老人心灵对话”这一个环节,将重点落实到了对老人语言的品味揣摩上,抓住了文本阅读的要害。语文教学尤其是文学类的作品,对语言的品味揣摩是重点,是课堂上最易出彩之处,语文的魅力也主要体现在此。举几个例子,“你知道,我待在那儿照料动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圣卡洛斯的”中“最后”一词的点评;“那是他的故乡,提到它,老人便高兴起来,微笑了”。为何“微笑”?“我只是在照看动物”中的“只是”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强调一点,老师的高妙之处就在于把品味语言和叙述角度有机巧妙的结合了起来,可以看出设计者的高超技艺和了熟于胸的设计思想。即使在教学的结尾部分,蒋老师还是咬住教学的核心内容不放,这完全是教学的自觉意识,是教者智慧的体现。这不是任何一位老师都能在实际课堂中能够做到的,也是我们应该仔细揣摩的地方。
成功的课堂,它不是要我们去模仿施教者的形,而是从她的课堂中领悟教学思想,从施教者的教学艺术中获得种种启迪,获得一些感悟,以便使自己的课堂教学能够得到提高。
(刘建松 浙江上虞丰惠中学 312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