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分析《故乡》中的人物形象时往往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闰土和杨二嫂身上，然而小说中还有一些边缘人物值得我们探讨。下面笔者就谈谈在研读教材以及教学过程中对其中一个边缘人物——母亲的认识。
　　
　　一、打开记忆之门的使者：从记忆中的故乡到现实中的故乡
　　
　　小说以第一人称来叙述“我”回故乡、在故乡、别故乡时的感受，但“我”毕竟已是离别故乡二十余年了，对故乡所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一清二楚。虽然“我”在回故乡的路上已经感受到了故乡的变化——“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此时“我”记忆中的故乡并非一幅清晰的图画，而似乎是一幅被尘封了许久的油画，需要有人来帮助“我”擦拭这幅画上的灰尘，让故乡在“我”的记忆中变得清晰起来。毫无疑问，作为一直在故乡生活并见证了故乡几十年变化的“母亲”是这个角色的最佳充当者。在“母亲”的慢慢擦拭之下，“我”记忆中的故乡慢慢清晰起来。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
　　“他多年出门，统却忘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人都叫伊“豆腐西施”。
　　可以看出不论是“我”对闰土的回忆还是对杨二嫂的回忆都是由“母亲”的话语引起，在“母亲”的擦拭（提醒）之下，故乡这幅油画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清晰起来。“母亲”像是一个手拿钥匙的使者，为“我”打开一扇扇记忆之门，虽然她言语不多，却是推进故事情节发展不可或缺的关键。
　　
　　二、现实故乡之印象的构建者：从明亮的油画到暗淡的水墨画
　　
　　毫无疑问，“我”是《故乡》中的主要叙述者，但“我”毕竟已经离乡多年，对故乡的变化并不十分了解，这就需要借助其他的叙述者来展现故乡的变化。
　　细读文本我们可以发现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主要的叙述者——闰土和母亲，与“我”构成了对故乡复调式的叙述。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定规……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两个叙述者对同一件事情的叙述使得在“我”记忆中原本色彩明亮的故乡这张油画变得暗淡起来，记忆与现实在“我”心中发生着不可避免的冲突。“我”的所见、所闻消解和冲击着原有的记忆，原本油画中明亮的色彩渐渐褪去，而另外一幅色彩暗淡的水墨画正被悄然渲染，这幅水墨画就是现实故乡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它的底色是“我”在回乡路上所见之景——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
　　当然，这个现实故乡印象的主要构建者是闰土和杨二嫂，是他们两个人的变化让“我”更真切地了解到故乡的现状。而“母亲”在其中恰如其分的点染让这幅水墨画更具立体感。那么作为一个叙述者，“母亲”是如何为“我”构建现实故乡印象的呢？
　　母亲说也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卖了木器又收不起钱来；也有说是买木器的，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看来不止杨二嫂“明偷”（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周围的一些人也在做着相似的事情，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借口——“买”罢了。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如果说闰土第一次称呼“我”为老爷时，“我”的内心被撕开一个伤口的话，那么“母亲”的这句话无疑是撒在还在滴血的伤口上的一把盐，疼的不仅是“我”，还有读者。
　　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便拿了那狗气杀……，飞也似的跑了，……
　　随着离家日子的迫近，杨二嫂的行动也开始变本加厉，先是搬弄是非诬陷闰土，然后就是由“明偷”变为“明抢”了（飞也似的跑了）。
　　从“母亲”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出，闰土的贫困和麻木，杨二嫂的贪婪和自私并不是一个特例，而是一个普遍现象，让读者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当时中国农村经济的凋敝以及在当时境况下人们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母亲”的叙述正是对现实故乡这幅水墨画恰当的点染，使它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更具真实感、立体感、纵深感。
　　“我”对闰土和杨二嫂的回忆都与“母亲”的叙述密不可分，而“我” 的所闻又大多是“母亲”提供的，因此“母亲”不但是情节的发展关键，同时也是现实故乡印象的重要构建者。
　　有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只要我们认真解读文本，就会有更多的发现。
　　
　　（李德智 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董家镇历城二中初中部 250105）

• 李德智： 不能忽视的边缘人物　/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