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1年第1期 ID: 148072

[ 魏英 文选 ]   

生存困境的寓言

◇ 魏英

  过士行曾自言其剧作《鸟人》是寓言化戏剧,有意反对从高潮看统一性的传统戏剧理论,本着“先灵魂,后神经,再肌肉,最后骨骼”的创作原则,“《鸟人》的结构……是禅宗公案式的结构”,剧中的人物有寓言性,性格不太重要而行动才具有意义。这一特点使它难以用传统戏剧批评理论来解读,却使结构主义方法分析成为可能。本文试用格雷马斯符号矩阵对《鸟人》进行叙事分析。该故事模式的基本要素是愿望/现实,或者说是文化/反文化(自然),包括以下三重同构的故事:
  
  第一重故事以“囚禁/释放”鸟为中心。包括以下情节单元:三爷等鸟人养鸟,陈博士杀死褐马鸡,百灵张杀死脏口的百灵。在此,鸟人代表企图控制自然的文化;鸟代表拒绝被控制的自然,即反文化;笼鸟以表面的屈服与养鸟人达成妥协获得部分自由;而无形中拒绝被纳入规则的野鸟则被代表非文化的鸟类学家陈博士(在三爷代表的文化秩序之外以国家名义建立起的野生鸟保护秩序权威)杀死;违背鸟人们规则的笼鸟也被杀死。
  第二重故事以“接受/拒绝分析”为中心围绕三爷而发生。包括以下情节:海外归国的心理分析专家丁保罗建鸟人精神康复中心,三爷接受住院,丁保罗分析出胖子有弑父情节。丁保罗用医院收治(分析/控制)三爷,三爷以表面的让步(接受住院,但内心不相信心理分析,对外来事物有抵触情绪)与丁保罗达成妥协,获得部分自由(在鸟市上养鸟),而且丁保罗还暗示了他拒绝进入医院(拒绝规则)的可能后果:被胖子杀死(在以胖子为中心的秩序中)。
  第三重故事以“接受/拒绝”外国奖章为中心,围绕鸟类学家陈博士发生。包括以下情节:查理给陈博士授奖,陈博士接受奖章,三爷在虚拟公堂中斩杀陈博士。查理企图用授奖方式干预、控制陈博士,陈以表面的屈服(接受奖章,但内心仍保留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把褐马鸡杀死以使它“永久地留在我们的国土上”)与查理达成妥协,获得部分自由(在国际鸟类保护组织中有位置),而失去查理的权威(保护),在虚拟公堂上他被查理的对立面三爷处死。
  三重故事中三爷/丁保罗/查理分别代表文化,而鸟/三爷/陈博士分别代表反文化,陈博士/胖子/三爷分别代表非文化。文化企图使用各种手段将反文化纳入自身的秩序中,出现了两种可能:反文化甘愿被纳入文化的秩序中;反文化脱离文化秩序而进入非文化的秩序中,被转化为非反文化(死亡),故事终结。在此模式中,文化的行动使情节伸展,是推动故事向前发展的积极力量,而非文化的行动使情节收缩,并最终导致故事终结。反文化始终占据故事的中心地位,是文化和非文化争夺的焦点,它不得不在有限的自由和无限的自由(死亡)之间做出选择。
  从表层来看,这三重故事依次揭示了人与自然、追赶现代与继承传统、进入国际与民族独立之间的重重矛盾。从深层结构看,它流露出对生存本身、对文化的悲观:存在即有限即被自身束缚;意志确立也孤立了主体,这是个体必须面对却又难以走出的困境。理解和对话无比困难:强大的主体总企图同化异己,结果是世界客体化和主体自我异化;弱小的主体总想保持自我独立,个体各行其是的结果是强者被蒙蔽而弱者在逃离强者秩序中走向灭亡。
  戏剧《鸟人》从浅层到深层揭示出矛盾又层层消解了矛盾:用心理分析消解养鸟,用京剧消解心理分析,戏弄的消解中本来剧烈的矛盾冲突被淡化过去,冲突双方在假面中失去了真诚对话的可能。结尾,传统文化的代表获得虚假的胜利陶醉离去,剩下现代文化的代表丁保罗独自面对现实陷入无语。在此,我们感到更多的是一种由于无法对话而产生的单向的悲哀,而非在剧烈冲突前的难以抉择。这样的结尾或许正昭示出作者思想的悲观。
  
  参考文献:
  [1]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2]过士行.鸟人[M].新剧本.1993,(3).
  [3]张先.过士行谈创作[J].戏剧,2000,(1).
  [4]过士行.我的戏剧观[J].文艺研究,2001,(3).
  
  (魏英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100088)

生存困境的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