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话语标记“你就说”，具有特殊的句法特征、语篇组织功能和语用功能。语篇组织功能体现为：作举例兼话题标记、总说兼征询标记。两种话语标记在共时使用上存在的差异表现为：“你就说”句法规约不同；两种标记“你就说”的“就”的不同。语用功能体现为：提醒对方注意；拉近与说话人的距离；表明说话人的主观态度。
　　 关键词：话语标记 “你就说” 语篇组织功能 句法规约 语用功能
　　 “说”的基本用法是一个表示具体演说行为的动词。“说”的基本含义是“用话语来表达意思”。在谈话语体中，随着动词“说”的语义不断虚化，“你就说”结合紧密，已经形成一个语言单位， “你就说”出现了一种起话语标记作用的用法。
　　 先看几个例句：
　　 （1）你就说吧，古往今来上至领袖伟人，下至学者艺术家，哪一个没有过崇拜者……
　　 （2）这位在山区长大的年轻人深有感触是说，“遍地有黄金，单等聪明人。干啥子都有发家的，啥地方都有干出名堂的人。你就说咱山区，把荒山为成果园，种香菇，开石材，养鸟、蓄水养殖，干好了，都能富起来。”
　　 （3）孟小樵：还有一层，在这荒乱的年月，一个作官的要是又臭又硬，马上会丢官罢职，去拉洋车；一个变戏法的要能随机应变，巴结上高官，也许升官发财！炮响得越凶，这种事儿越多；咱们别错过了机会。你就说小红芬吧，她跟上了一位大官，马上她父亲也作了警察大队长！别看他一字不识，现在也是个官儿！
　　 （4）只是现在有些干部办事没有前些年那样认真了。你就说交提留款吧，给大家讲清亮，都不会有意见。可有的干部啥名堂也不说，只说交多少多少钱。心里一本糊涂账，当然犯嘀咕。
　　 （5）我有要紧的事告诉你！你就说，经理多么坏，他给工人都去了信，叫他们过完了元宵节再回来，这不是明明地耍花招儿，想叫工人过了“五反”的热劲再回厂子吗？
　　 （6）据说天津一家大户人家办丧事的时候，孙子辈的人，居然有120多个，你就说说他们家是多大的势派吧？
　　 （7）反正这样说吧，每年的正月十五，我们侯家大院放焰火，一条府佑大街的老百姓，都接出阁的闺女回娘家来看老侯家挂灯放焰火，你就说说这是多大的势派吧？
　　 （说明：以上语料均来自北大CCL语料库）
　　 一.句法特征
　　 以上例句的“你就说”具有以下句法特征：
　　 ⅰ句法分布相对灵活，一般出现在话轮的中间或末尾，较少出现在话轮开头。
　　 ⅱ可以单用，但更多的是跟语气词“吧”结合成一个结合体“你就说吧”或“你就说……吧”。
　　 ⅲ “你”专指性的第二人称代词已经没有了明确的指示对象，虚化为不定指的受话角色。“说”动词的感觉获知义也已经丧失，“说”的基本词汇义已虚化，而 “你就说”对其所在的句子的语义,包括概念义和真值义都不产生影响。
　　 ⅳ “你”在句首充当整个句子的傀儡主语，“就说”充当句子的傀儡谓语，可以省略。句子的真正主语和谓语则在其所引导的分句中，尽管有时分句中并未出现主语。“你就说”的句法功能越来越弱，语用功能越来越强。
　　 语言学家对话语标记的认识达成了这样的共识：①语义上具有非真值条件性；②句法上具有非强制性，即话语交际的有无不影响语句的句法合法性；③语法分布上具有独立性，经常出现在句首，不与相邻成分构成任何语法单位。根据以上界定，我们可以把“你就说”看作是话语标记。
　　 二.语篇组织功能
　　 “语用标记在语篇组织中最突出的作用是组织话语，构建交际语境，使话语意义连贯，便于话语的交际和理解。语用标记在后续话语和前述话语中起着桥梁作用。”
　　 “你就说”的语篇组织功能：举例兼话题标记；总说兼征询标记。
　　 1.举例兼话题标记
　　 举例是一种说明阐述事物并使要说明的事物具体化的手段，是一种积极的言语策略。话题标记是用来体现话题的语言形式手段。“你就说”在语篇中具有举例的作用，通过引用例子来说明和解释前述话语中的话题，当然它还有引入、延续话题等功能。
　　 “你就说(吧)”作为举例、引入、延续话题的话语标记时，后面所举的例子是单个名词或者名词性短语及动词性短语。举例便于发话人说明和阐释清楚要说明的事物或事理，也有助于受话人对话语的理解。如例（2）里的“你就说”具有举例兼话题标记的作用， “你就说”后的“咱山区”就是一个具体的事例，是新话题，用来具体解释“遍地有黄金，单等聪明人。干啥子都有发家的，啥地方都有干出名堂的”这一前述结论，这样就使听话人能得到实在而清晰的信息。这种用法的“你就说”可以换成“你比如说”、“比如说”等，都表示同样的意义关系。
　　 2.总说兼征询标记
　　 “你就说”还具有总说人、事、物的性质或状态兼征询标记。
　　 “一般地，交谈过程中，说话人在说出一些话语时，他最关心的就是听话人能否同意或理解他的想法或意见，而要让听话人真正同意或理解他的想法或意见，说话人必须力图说双方都共知话语的背景信息，并让该信息正处于听话人激活的认知状态。”因此言谈中为了弄清听话人对话语信息的看法，说话人用“你就说”加强了对听话人的监测，并通过问句来加强说听双方的互动性交流。如例（5）先总说“经理的坏”，再例举事例证明。
　　 “‘是不是’问句和‘吧’字问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般就不是单纯的提问，具有显著的肯定倾向。”“你就说”所在的句子，看似是问句或感叹句，表示说话人征询听话人的看法，用“你就说……（吧）”，假象询问听话人的看法，实则总说自己的看法，并且希望听话人的认同。问句或感叹句里的“你就说”所指向的信息通常是听话人已知的信息，并征询听话人对该信息的意见。问句也一般无需听话人作具体回答。 例(6)（7）出现“你就说……是多大的势派吧？”，“你就说”后总说人、事、物的性质或状态，也表征询对方的语气，其实并不旨在向对方要答案，只是想更坚定地总说“势派大”这一事实。
　　 三.“你就说”两种标记在共时使用上的差异
　　 1.“你就说”两种标记句法规约的不同
　　 观察其后有无后续句及后附成分。
　　 “你就说”做总说兼征询标记时，有两种句法模式：
　　 ⅰ“你就说”的前述话语，说话人先用事例陈述客观存在的人、事、物的性质或状态，之后用“你就说……（吧）”假象询问听话人的看法，实则总说自己的看法。
　　 ⅱ先用“你就说”，总说自己的看法兼询问听话人的看法，再用具体事例阐述、实证客观存在的人、事、物的性质或状态。
　　 兼做举例和话题标记的“你就说”，后面一般接单个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动词或动词性短语，一定有后续句表示述题，如例（3）（4）的“你就说”后面接的单个名词、动词性短语，都有后续句表示述题。
　　 总说兼征询标记的“你就说……吧”中的“吧”字后直接用问号或感叹号收尾，一般无后续句，“你就说”可以使听话者联系前述命题对“你说”之后的部分进行思索和推理。但也存在较少地出现后续句的情况。如例（6）(7)“你就说”用来总说“势派大”，“你就说”后直接用问号收尾，无后续句。例（5）有后续句，先总说说话人自己的看法“经理多么坏”，再用后续句举例具体说明先前的总的看法。
　　 2.“你就说”两种标记里的“就”
　　 作举例兼话题的“你就说”里的“就”,本作副词用，表很短的时间内即将发生。在这里“就”是《现代汉语八百词》中说的范围副词“就”，限定范围：“只”。也就是说，作举例兼话题标记的“你就说”里的“就”是限定范围的副词,可作“只”理解，但在这里只有了程序义，具有语用功能，表近举身边的话题。说话人希望将注意力引向某一他所要举的例子上，一般作举例兼话题的话语标记。此时“你就说”相当于“就说”、“你比如说”等。“就说”是说话人要进行语篇组织而提请对方注意的话语标记。“你就说”，可还原为“不说别的/（别的不说），你就说”、“且不说，你就说”、“远的不说，你就说”。
　　 “依靠句法语义的制约原则，副词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能够起到增强肯定、喜爱、赞许、钦佩、尊敬、否定、憎恨、斥责、厌恶、埋怨、蔑视等不同的感情，充分表现话语的表情功能。”总说兼征询标记的“你就说”里的“就”，副词“就”可表示强调和强烈肯定的主观化功能。如例（5）里的“你就说”增强了说话人对“经理的坏”的愤懑情绪。
　　 四.语用功能
　　 1.提醒对方注意
　　 “你就说”的“说”是说话人要进行语篇组织而提请对方注意的话语标记，“你”是发话人对听话人一方的指陈，它没有任何命题意义，目的就是要求听话人集中注意力，注意听紧接着的下位。相当于“你请注意”。其功能是提醒听话人对后续话语的关注。
　　 “你就说”出现在话题开头的，兼作举例和话题标记的，就起提醒作用。如上文的例（1）（3）（4），其中的“你就说”起提醒作用。
　　 2.拉近与说话人的距离
　　 语言中的人称代词在不同的语境中会有不同功能，一方面能为言语交际行为括定参与者的身份和角色，同时也是言语交际参与者表达情感和态度、进行交际互动的重要途径。“你就说”的主要功能是说话人通过“你说”将所要关注的信息假设并确认为说听双方共知并理解的信息，从而引导听话人关注和接受说话人的看法。“你就说”的“你”，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第二人称代词，而是说话人制造的一种语力，说话人把听话人纳入话语场、交际场。“你”的使用，造成相关事例论证是听话人已接受或已知事实的假象，顾全对方的颜面，符合会话中的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这样，既增强了听说双方的主观互动，又有效地拉近了话语双方的心理距离。
　　 3.表明说话人的主观态度
　　 “你就说”的“你”带有一定的入境性，极好地发挥了指向现场的作用。形式上询问听话人，让听话人说话，实则对人、事、物的评述具有显著的肯定倾向，透露出说话人惊叹、抱怨、出乎其意料等主观情绪，表明说话人的主观态度。目的是希望获得听话人的赞同和同情。如：
　　 （8）赵老：有那群作官的，咱们永远得住在臭沟旁边。他妈的，你就说，全城到处有自来水，就是咱们这儿没有！
　　 （9）大妈：按说，我不应当因为自己的别扭，就拦住你们的高兴！是啊，你们应该高兴。你就说，连疯哥都有了事作，谁想得到啊！
　　 例（8）透露出说话人的抱怨情绪，表达的言外之意是抱怨条件有多艰苦，我们有多苦。例（9）透露出说话人出乎意料的情绪。以上都透露出说话人希望获得听话人的赞同和同情。
　　 “你就说”后带语气词“吧”看似是问句，寻求听话人的确认，实则起着感叹的作用，体现着说话人在对之前陈述的事实或结论的显著的肯定倾向，表明说话人的主观态度。
　　 余论
　　 “你就说”之后可以带一些特殊的形式和组合，表达特殊的语用意义，如：“你说adj不adj：你就说倒霉不倒霉”，“你就说说”。这些特殊形式或许还有必要做进一步的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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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红艳，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研究生。

• 廖红艳： 浅谈话语标记“你就说”　/　文学教育 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