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PLUS 教研 文学教育 2011年第11期 ID: 151922

  

浅论施施然的诗歌

◇ 杨春梅 段曦

   内容摘要:在当下很多诗人于追求口语化,自由化的情况下,诗人施施然却自觉地继承了传统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创新,将古典文化瑰宝与现代意识、个性传承等等融在一起,在诗歌实践中实现了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
   关键词:古典 现代 意象 西方
  
   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学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社会大众普遍都对新诗持淡漠或排斥的态度。如今诗歌的萧条,与文学环境的转变当然有关系,但是更重要的是创作主体的变化,当下作家的创作水平,整体呈现下滑趋势,没有深厚文化底蕴,所谓“观千曲而后晓声,操千剑而后识器”,没有广泛的阅读与扎实的文化积累,不可能创作出不朽的作品!很多诗人过于追求口语化,自由化,丢失传统文化的诗歌创作,使得当代诗歌发展状况令人堪忧。如梨花体和羔羊体更是把口语化和通俗化发挥到了极点,如梨花体“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 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 不冲刷/便池/的人”(《傻瓜灯———我坚决不能容忍》),又如羔羊体“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一墙之隔/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徐帆》),这样没有经过提炼如说话般的诗歌,我们很难发现它的审美价值和诗意魅力所在。可以说是在某种程度上损害了诗歌,使得诗歌与读者日益疏远。朱光潜先生在《诗论》中说的:“现代人做诗文,不应该学周诰殷盘那样诘屈聱牙,为的是传达的便利。不过提倡白话者所标示的“做诗如说话”的口号也有些危险。日常的情思多粗浅芜乱,不尽可以入诗,入诗的情思都须经过一番洗炼,所以比日常的情思较为精妙有剪彩。语言是情思的结晶,诗的语言亦应与日常语言有别”。[1]朱光潜先生说得很好,诗的情思比日常情思精妙,而且诗的语言和日常语言应该是有所区别的。“做诗如说话”的口号在今天也受到不少诗人的追捧,但所幸的是,并不是所有当下的诗人都是如此,还是有一小部分的诗人自觉地继承了传统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创新,如当下一个很引人瞩目的诗人施施然,施施然从2009年11月开始写诗,她在博客中的自我简介是这样的:“身在今天的北方,心在民国的江南。四分之一旗人传统。美术专业毕业。写诗,是为真实地活着。”[2]施施然对诗歌的理解很独到,她说“我拒绝做一个沉浸在唯美意境里的纯粹的古典派,力求在吸收古典文化营养的同时更着重融入现代人的观念和事物,以我自己的心灵做投射点向外辐射,试图将古典文化瑰宝与现代意识、个性传承等等融在一起,从而尝试形成真正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诗歌精神与风貌,表现当下却穿越当下。”施施然的这个自白可谓是施施然的诗歌文本的一条重要诠释,正是基于这样的诗学观念,她的诗歌常常将现代生活体验与古典唯美情调(如江南意象)交织在一起,使诗有一种别样的情韵。”[3]事实上,施施然在诗歌实践中也的确实现了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
   一.施施然诗歌中具有古典的文化底蕴,常常带有旧时代印记的审美意象。如《走在民国的街道上》(组诗)中的第一首《我常常走在民国的街道上》:我常常走在民国的街道上,步履轻盈/而优雅。当当作响的电车,从默片里开出来/灰色长衫和月白旗袍礼让着上下/不远处的钟楼,是夕阳中的诗人。一群/洁白的鸽子,把闪亮的诗行写在彩虹的脸上/两条有风骨的弧线,向身着灰装的/不老建筑的文艺复兴里延伸。那里有我们/窗明几净的家,和一双晶莹的儿女……/就像插上了时间的翅膀,我常常就这样/走在民国的街道上,步履轻盈而优雅。四月天的/花香很近,没有愤世嫉俗,只有儿女情长”[4]全诗气息典雅,意象简明而形象,诗中“电车”“灰色长衫”“月白旗袍”“钟楼”这些具有旧时代印记的意象构成了非常优美而又自然和谐的意境。我们仿佛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黄昏里,在民国的街道上,有当当作响的电车,穿着旗袍的女人,不远处的钟楼,一群活跃的鸽子,大街上还有穿着长衫的如鲁迅,张恨水,徐志摩,梁实秋等一些民国文人,作者也在这条热闹而又宁静的民国的街道上愉悦、从容、优雅的走着。全诗读来轻柔舒缓,与现实社会形成反差,给人以特定氛围里一种特殊的美的享受。又如《青衣》“一只脚在庙里,另一只/走进狐狸的院子。吃茶,教子/在灶膛边等候赶考的官人/柳条儿吐出了春天,却把书信/遗失在道上。潮汐就在她的睫毛上/起起,落落,偷走镜子里的胭脂/她唱西皮流水。是我的邻居/那晚我与吴王在长亭里把酒临风,看见她/踩着莲步而来,不嗔,不喜/也不厌世,以素面和红唇示人”[5]这首《青衣》作者运用了中国古典的戏曲元素,诗中的“庙” “赶考的官人”“胭脂”“吴王”等古老意象,形象地概括了现实生活中、戏曲舞台上,古时那一类叫作青衣女子的生活常态和坚忍的知性性格特征。[6]
   施施然表达对古典情韵的无限依恋,她在《我常常走在民国的街道上》写到:“就像插上了时间的翅膀,我常常就这样/走在民国的街道上”,作者藏身于民国浩荡的烟云里,她吐纳着张爱玲、白薇、林徽因们呼吸过的那片天空,体会民国时代的忧伤于美丽,体味她们那份倾城的美丽与绝世的才情、孤独与忧伤…再如扎根在民国,展叶在当下,去往还来,情愫缠绕……有意味的好诗,这些诗句都充溢着作者对旧时代的无限怀念与留恋。如《从一世雨季里隐去》“我们肯定错过了什么,比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春光长成烟柳/从檐上滴落。那悸动/我私藏在一首诗里/我固执地爱着旗袍和父兄。入夜/爱你窗口的灯亮着。想起你搁笔一笑/风骨和柔情/就从民国的旧纸堆里走出来。硝烟、蔓草,一封/没写完的信。背景美得刚刚好/这成了我的病灶。后来/我用整个江南描述一滴泪的百转千回/我还记得那一世雨季,笔迹里/缀满了青苔,而/一起走过的人,从天色里隐去”[7]这首诗无疑是对南朝文学批评家钟嵘在《诗品序》中的“使味之者无极”的最好的解释。朦胧、迷离,欲说还休,文已尽而意有余。法国诗人马拉美说得好,诗只有说到七分,其余的三分,让读者自己去理会,分享创作的愉快,才能了解诗的真味。[8]再如她的《贺兰山没有迟暮》:“这回我要郑重地写到马,如同/写到疾风和闪电/以及冷兵器——穿梭在历史的沿途/我的姿势一直向上……西风/在两肋间冲撞。请允许我/以酒取暖,在这枣红色的马背上/有一支腊梅开了,而落雪的日子/还迟迟未来/我潜入梅花,倾听八百年前的嘶杀/在英雄凭栏处,用一根绣花针,刺开/头顶的乌云。一滴黑血/落进当局者的眼睛。夜哗啦一下/就沉了/在奔涌的马匹/消隐之前,膜拜之火燃烧在白桦林之前/请允许我,以一次低低的呐喊/唤起远处正在惊醒的啸鸣……”[9]诗人一开句就带领我们“穿梭在历史的沿途”,紧接着把我们引入对英雄的怀想。“我的姿势一直向上”,反映了生活在英雄辈出的战乱年代里,一个外表柔弱而内心刚强的女诗人的“英雄豪气”,在沿途中看到腊梅都开了,但是雪却还没下,透露着反常,令人不安,诗人以敏锐的听力和感觉成功地跨越时间和空间回到历史当中,以一个外局人的姿态“倾听八百年前的嘶杀”,还“在英雄凭栏处,用一根绣花针,刺开/头顶的乌云。一滴黑血/落进当局者的眼睛……”那“一滴黑血”,唤醒了我们一直潜伏在内心爱国情感……,诗句看似温婉平和,实则无比壮丽,通篇洋溢着令人折服的英雄气概。最后诗人“一次低低的呐喊”,但足以划破长空,让所有的灵魂在这低低的呐喊呼唤中惊醒……这首诗也可以说是作者对古老的英雄主义的呼唤。
   二.施施然诗歌不仅具有古典文化底蕴,现代派诗歌的艺术特征也在她的诗歌中也有体现。现代派诗歌是在20世纪20年代确立并获得极大发展的,它融会了以前各种流派的特点而发展起来的一个最富有时代特征、深刻而广泛地反映了现代西方社会矛盾和人民心理的一个重要流派,影响十分广泛。著名外国文学学者袁可嘉先生指出:“现代派在思想内容方面的典型特征是它在4种基本关系上所表现出来的全面的扭曲和严重的异化:在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然和人与自我4种关系上的尖锐矛盾和畸形脱节,以及由之产生的精神创伤和变态心理,悲观绝望的情绪和虚无主义的思想。这4种关系的全面异化是由现代资本主义关系的腐蚀作用所造成的,它们是在它的巨大压力下被扭曲的。现代派文学的社会意义和认识价值也正在于此。”袁可嘉先生的这一论述深刻的、全面的,抓住了西方现代派文学的本质特征。
   关于西方诗歌,施施然并不认为全盘照搬是汉诗的出路,但她认为西方诗歌有着唐诗宋词所没有的异质原则、陌生化、戏剧性和间离效果,有着艾略特的象征主义、庞德的意象派、和叶芝推崇的哲理性等等,所以她吸收了现代派诗歌的技艺和精华。[11]如施施然的《于佛国的香风里》“终有一天,我会与每个人一样/松开阳光,松开空气,松开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松开我不愿松开的一切。从此/我将栖息在夜与昼的岸边/于佛国的香风里,开成一朵血色的/曼陀罗。在滚滚红尘与万丈忘川的边缘,在/新绽开的钟声的枝头,听寂静吟唱/这里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我将穿越秦砖汉瓦,去观赏岁月之河上/星星点点的渔火以及舞动在渔火里的充满隐喻的密码/我还将赤足走在墨色的泥土里,亲吻/月光的芬芳。不再有嫣红的记忆,也不再捕捉/玫瑰蛊惑的舞姿。亲人的思念,将变成/最清洌的一声声鸟鸣,在月色里越嵌越深/或许,我会重逢我的父母。与/我的祖父母团聚。如果佛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还可以与我的前世相遇,听前世的风/述说盛唐和民国的旧事。我也会把我/今生感染的所有温暖一一传递给他们”[11]
   这首诗作者充分展开想象,设想“我”死了之后,“栖息在夜与昼的岸边”,“于佛国的香风里”的活动情形,通过了“我”“于佛国的香风里”的活动情形揭示了诗人“我”的内心世界;在内容方面在这里作者并不是客观地反映现实生活,而纯粹是诗人内心世界的创造。几乎所有的宗教都告诉我们,有些人死了,精神会得到永恒,体现了作者“我”死后,希望精神得到永恒的思想感情,同时也表达了对人世间的留恋之情。从章法上,这首诗的立体结构也是多层次的,从“夜与昼的岸边” “滚滚红尘与万丈忘川的边缘”“新绽开的钟声的枝头”到“穿越秦砖汉瓦”“赤足走在墨色的泥土里”;又从“重逢我的父母”“与/我的祖父母团聚”到“与我的前世相遇”“听前世的风”……诗人展开联想的翅膀,按照自己想象的逻辑,带有一定的主观随意性,运用“穿越”时空写作的方式,这在施施然的诗歌中是很常见的。《诗经》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12]意思是利用其他山上的石块,可以把玉石雕琢成器。在诗歌创作方面,诗人施施然采用了西方现代派这样一些非传统的混合、叠加、错位、裂变等手法和象征、隐喻等手段,创造出一种溶感性与理性、集传统与现代于一体的新诗。
   总之,施施然的诗歌古典与现代并存,有着旧时代印记的审美意象,表达着对旧时代的无限怀念;同时地,她的诗歌,不仅体现出中国式的情感与文化底蕴,诗歌还体现出对生命本体的追索,如切肤之痛的苦难感、沧桑感、无常感,也弥漫着立于主体意识之上的存在论思想。
  
   注释:
   [1]朱光潜《诗论》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4年版 第76页。
   [2]施施然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lurushi。
   [3]毕光明 李少君 张德明 《新红颜写作及其争鸣》 南方出版社 2010年版 第27页。
   [4]施施然《我常常走在民国的街道上》 施施然新浪博客 原创诗歌。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e81af00100p
  zwj.html。
   [5]施施然《青衣》施施然新浪博客 原创诗歌。http://blog.sina.com.cn/s/blog
  _4ce81af00100gvwo.html。
   [6]毕光明 李少君 张德明 《新红颜写作及其争鸣》 南方出版社 2010年版 第164页。
   [7]施施然《从一世雨季里隐去》 施施然新浪博客 原创诗歌。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e81af00100i4b4.html。
   [8]魏饴《诗歌创作的艺术与智慧》 中南大学出版社 2004年版。
   [9]施施然《贺兰山没有迟暮》 施施然新浪博客 原创诗歌。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e81af00100l5kw.html。
   [10]施施然新浪博客 关于施施然的评论。http://blog.sina.com.cn/s/articlelist
  _1290279664_0_3.html。
   [11]毕光明 李少君 张德明 《新红颜写作及其争鸣》 南方出版社 2010年版。
   [12]施施然《于佛国的香风里》施施然新浪博客 原创诗歌。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e81af00100gt0e.html。
   [13]魏饴《诗歌创作的艺术与智慧》 中南大学出版社 2004年版。
  
   杨春梅,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10级硕士研究生;段曦,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10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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